明仁天皇退位:欧洲王室与日本皇室

政治外交

1月23日,日本政府的“关于减轻天皇公务负担专家委员会”公布了“论点梳理报告”。该报告显示,多数委员认为应该将明仁天皇所希望的“让位”规定为“仅限于一代的制度”。今后伴随天皇的高龄化,很可能还会引发“让位”问题。那么针对涉及皇位继承问题的《皇室典范》,不应进行彻底的修订吗?本文参考近年来欧洲各国君主的“让位”方式,对此进行了分析研究。

天皇“讲话”,令民众震惊

2016年8月8日下午3点,全日本各家电视台同时播出了明仁天皇关于“退位”一事的讲话视频。视频中,他抒发了自己登基28年来履行天皇职责的感慨,表示已经感到体力上的极限,难以继续履行作为与民同在的“象征”天皇的职责,还态度坚定地表示,“摄政”不符合自己的意愿。

天皇讲话发表后,日本政府成立了“关于减轻天皇公务负担的专家委员会”(经济团体联合会名誉会长今井敬担任主席),经去年秋季以来展开的多次讨论之后,于今年1月23日以论点梳理报告的形式总结出了各方意见。该报告显示,多数委员认为天皇的退位应该“仅限于现在的明仁天皇这一代”。同时也提出“希望得到国民更深的理解”。然而,报告意见是否符合天皇在8月8日视频讲话中所表明的意愿,并反映了国民收听讲话后的感想了呢?同时,报告内容也让人感到日本与相继修改宪法、在王位继承上摒弃“重男轻女”的欧洲各国之间存在的差异。

有关专家中还有人指出,去年8月的视频讲话给社会造成的冲击不亚于1945年8月15日昭和天皇通过广播宣读《终战诏书》。天皇通过电视而不是新闻发布会,透过电视荧屏向每一位国民直接表达自己的意愿,这种做法是史无前例的。

笔者认为,天皇选择的这种做法是正确的。实际上,首次出现关于明仁天皇“生前退位”的报道后,笔者就接受了各种采访,并且每次都会对记者表示,天皇以这种方式表达意愿应该是最佳选择。笔者的这种见解,源自2013年欧洲各国君主的退位。

荷兰和比利时的做法

在世界王室历史上,前代君主以自愿和有序的方式将王位传给下一代的做法,其开端可以追溯到1948年荷兰女王威廉明娜。1890年,年仅10岁的威廉明娜即位,半个世纪后的1940年,荷兰遭到纳粹德军入侵,她被迫流亡英国,通过广播呼吁祖国人民奋起反抗,是一位救国英雄。然而,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当女王回到已获解放的荷兰时,她发现自己不喜张扬的质朴性格,与人民希望举行盛大游行庆祝胜利的想法格格不入,并为此而深感烦恼。她觉得应该将这些事情交给理解年轻人想法的下一代——如此下定决心的女王,在战后第三年、她68岁的时候,将王位传给了长女朱莉安娜。

继承了王位的朱莉安娜女王长期致力于荷兰的战后重建,于1980年又将王位传给了长女贝娅特丽克丝。此后,在长达33年的岁月里,贝娅特丽克丝女王奔走于国内外,与荷兰人民一同创造了国家的繁荣。就在即将迎来75岁生日之际,女王突然向国民宣布,将王位让给长子威廉・亚历山大王储,那是2013年1月的事情。她既没有健康问题,又深受国民爱戴,却突然选择了让位,大多数国民都对此感到非常震惊。但女王通过视频直接面向每一个国民表达的强烈意志,得到了人们的理解和尊重。

当时女王宣布让位时采取的方式,就是通过电视讲话直接告诉全体国民,而不是召开新闻发布会。

紧接着在同年7月,邻国比利时的阿尔贝二世国王宣布传位于长子菲利普王储。多年来,比利时国内因民族和语言引发的对立不断激化,并导致了议会内的政治混乱,甚至出现了长达541天的无政府状态。而国王扮演了协调政党对立的角色,而且国民都很清楚这一点。在议会政治走入相对稳定阶段的2013年夏季,年逾79岁的阿尔贝国王做出了传位给儿子的决定。当时,国王也是通过电视,面向每一位国民来直接传达这一决定的。

大众民主政治时代的君主

在欧洲王室中,最早采用这种通过电视向每一位国民(观众)直接表达自身想法的,是英国王室。

自1952年即位开始,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每年12月25日都例行向国民发表“圣诞讲话”。即位之初是通过广播发表的,1957年以后就通过电视不仅向英国,还向加拿大、澳大利亚以及其他以女王为君主的世界各国播出。女王每年的讲话主题都各不相同。最早发表类似讲话的人是女王的祖父乔治五世,那还是广播在民众的日常生活中得到迅速普及的1932年的事情。

第一次世界大战(1914~1918年)期间,乔治五世作为君主率领国民浴血奋战,大众民主政治开始在英国落地生根时期的国王正是他。战后,英国在选举权上实现了男女平等,如果没有国民的大力支持,君主制变得无法维续。切实反映了这一点的,是其后登基的国王爱德华八世。这位执意要和一位离过婚的美国女性结婚的国王,遭到了国民的强烈反对,这也是令他最终决定主动退位的一大原因。而他的这个决定,也是通过广播直接向民众传达的。

到了爱德华侄女伊丽莎白二世的时代,王室与民众的关系进一步加深了。然而,女王对国民的这种支持曾经“过于自信”,从而导致的失败事例,我们可以从1997年“戴安娜事件”中略见一瞥。当时她对深受众多国民喜爱的戴安娜王妃表现出的冷漠态度,罕见地引发了国民的强烈不满。有鉴于此,英国王室开始利用官方网站和YOUTUBE等媒介介绍王室每年从事的3000多件公务活动,还公开了由年迈的女王及菲利普亲王任职的600到700个慈善机构和其他组织的活动情况,以便让国民更好地了解自己的工作。

伊丽莎白二世女王与温莎城堡的王室邮局员工一同庆祝自己的90岁生日(图片提供:英国王室网站)

或许是这种公关活动产生了一定的作用,在2012年和2016年分别举办的女王在位60周年纪念仪式和90岁生日庆祝活动中,民众的热情空前高涨,再次显示了他们对女王与王室的拥戴。

让位问题与皇室的前景

如今,像这样长期以来一直受到国民爱戴的英国王室,如果不经常主动发布信息,都会被民众疏远,这正是现代王室的一个特征。明仁天皇去年8月关于“退位”的表态,确实给许多国民带来了冲击。而对于其中许多人而言,或许是对天皇的表态略微感到有些“唐突”。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如果是因为年事已高,或者作为“告一段落”的有意义的节点,那么选择三年前的2013年12月年满80周岁或2014年1月在位25周年这样的时间点不是很好吗?

我们从这里不难看出宫内厅和政府在面向国民发布信息这项工作上的欠缺,尽管战后民主主义不断发展,他们好像仍将皇室与国民隔离开来,把皇族当做“深宫之人”。明仁天皇具体要履行哪些职责?每年皇室成员分别承担多少公务活动?如果了解了这些实际情况,那么多数国民也就能够很好地理解天皇的“讲话”了。今后,对于皇室和宫内厅而言,一项重要工作或许就是向民众传递更多信息,促使皇室与国民的关系变得更加密切。

标题图片:明仁天皇夫妇出席“讲书始仪(*1)”,2017年1月(时事社)

(*1) ^ 每年1月,人文、社会、自然科学等领域的专家在皇宫为天皇夫妇讲解相关知识的仪式――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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