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票房电影《寄生兽》要表达什么?——卖座电影导演山崎贵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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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气漫画《寄生兽》讲述了人类与侵蚀他们大脑的寄生生物斗争的故事。在这部漫画连载结束20年之后,VFX(visual effects的简称,即视觉效果,特指在后期制作阶段加入的效果——译注)高手山崎贵导演将这个故事拍成了真人版电影。这位日本电影界首屈一指的卖座电影导演向我们介绍了贯穿于电影中的原著之世界观与魅力。

山崎贵 YAMAZAKI Takashi

1964年出生。受到美国电影《第三类接触》和《星球大战》的震撼,决心钻研电影特摄技术。从阿佐谷美术学校毕业后,他于1986年进入白组公司工作。1993年在伊丹十三导演的《大病人》和《平静的生活》中负责数字合成和SFX(special effects的简称,即特殊效果,特指在拍摄现场加入的效果——译注)制作。2000年首次执导《打机王》后,山崎陆续拍摄了《永远的三丁目的夕阳》(2005年)、《三丁目的夕阳2》(2007年)、《无名的恋歌》(2009年)、《宇宙战舰大和号》(2010年)、《麻吉妖怪岛》(2011年)等多部极具话题性的电影,并凭借《永远的0》(2013年)和3DCG动画《哆啦A梦:伴我同行》(2014年)两部影片,分别获得第38届日本电影学院奖最佳作品奖等8项大奖,以及最佳动画作品奖。

原著漫画由于好莱坞买断电影版权而成为“传说”

未知生命体侵入人类身体——一提这类题材,相信许多影迷就会想起好莱坞电影《人体异形》。它是根据美国科幻小说作家杰克·芬尼的名著《人体入侵者》改编的,多次被好莱坞搬上银幕。故事讲述主人公的家人和朋友在不知不觉间变为“非人类”生物——也许正这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感激发了好莱坞很多导演将其改编成电影的欲望。然而,好莱坞早早地买断了漫画的电影版权,却迟迟没有拍成电影的,则是《寄生兽》——描写人类与入侵他们大脑的寄生生物战斗的日本漫画。

这部岩明均创作且深受读者喜爱的漫画作品,从1989年在漫画杂志上连载至1995年,单行本累计发行总数突破了1500万册。很长一段时间里,好莱坞一直持有漫画的电影改编权,但始终没有拍成电影,最后版权又还给了日方。目前,这部漫画已经由日本VFX(特殊视觉效果)大师、制作过多部高票房电影的山崎贵导演拍成了上下两部真人版电影《寄生兽》。第一部已经于2014年11月公开上映,观众突破了150万人次,第二部将于4月25日公映。

詹姆斯·卡梅隆《终结者2》或受其影响

“这部漫画还在杂志连载时,我已经开始VFX方面的工作了。当时我就觉得这部作品肯定会被改编成电影,到时候我一定要加入它的制作团队。于是我制作了一段样片,拍的是自己的脸,用数字技术把它扭曲变形,然后再恢复原样。可是,等了又等,就是没有人出来拍这部电影。”山崎导演回忆道。

当时电影界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因为詹姆斯·卡梅隆导演准备拍摄《终结者2》而买断了《寄生兽》这部漫画的版权。“这是一种令人信以为真的传说。不过,从T-1000(《终结者2》里出现的拥有液体金属身体的终结者)的动作来看,的确像是从‘寄生兽’上得到了灵感。我认为《终结者2》肯定是受到了《寄生兽》的影响。”

据说山崎在实际拍摄过程中,重新思考分析了好莱坞为什么始终没有将《寄生兽》拍成电影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寄生兽》里没有明确的善恶之分的缘故吧。以西方基督教的思想,这是无法被接受的。在多神教的日本,寄生生物们甚至可以被看成为是比人类还要高等的存在,类似于‘神’。我们并不明确划分善恶,或者可以说,善与恶是同时存在于一个人之中的。美国人可能很难接受这样的叙事方式。”

饰演片中主人公泉新一的实力派演员染谷将太(左二),凭借此片获得了2011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最佳新人奖(图片提供:2015电影《寄生兽》制作委员会)

《寄生兽》的主人公泉新一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高中生。一天,由于某种意外,一种未知生物与他的右手合体,令他不得不与寄生生物同生共存。渐渐地,他与寄生生物“小右”之间萌生了奇特的友情。后来,新一与小右联手,和那些捕食人类后伪装成人类的寄生兽展开了一场事关种族存亡的壮烈战斗。

导演山崎认为,这个主人公的存在非常具有日本特色。“他介于两个种族之间这一点,极具日本特色,《假面騎士》、《奥特曼》、《恶魔人》等也都是这样……。表面上看似乎是沿袭了好莱坞的入侵者、劫持者的模式,但其实《寄生兽》的世界观是日本独有的,我在制作过程中深深感受到了这一点。”

采用最新游戏技术 创作出逼真的寄生生物

与20多年前山崎第一次想参加《寄生兽》制作团队的时候相比,现在VFX技术已经有了飞跃性的进步。但是,他批评日本电影界“十分保守,因而一直无法引进最先进的技术。没有人能判断拍摄预算应不应该花在这个技术上,但是我很清楚。如果要充分发挥饰演小右的演员阿部贞夫的魄力,就必须采用表演捕捉技术(performance capture)。”

在拍摄《寄生兽》中的“脸开裂”镜头(人的大脑被吃掉后,他的脸从中间裂成两半而寄生兽从中出现)以及运用表演捕捉技术(performance capture,将面部表情并同动作一起引入到CG(电脑特效)的技术)方面,我们得到了游戏软件公司科乐美以及史克威尔艾尼克斯提供的协助。

阿部贞夫身穿表演捕捉衣的,表演寄生在新一右手上的寄生生物“小右”(图片提供:2015年电影《寄生兽》制作委员会)

“游戏制作商拥有最尖端、最优秀的技术。不过,对游戏界抱有兴趣的电影导演还寥寥无几。这次,我也是跑到平时与电影毫无关系的人们那里,请求他们为日本电影提供相关的技术。虽然这个过程十分艰难,但是最终的效果相当令人满意。”

在好莱坞,人们一般会反复尝试,从中选择最好的方法。在反复尝试的过程中,技术也不断地得到提升。但“在日本,由于受到预算额度的限制,只能靠推测来选择有用的技术。所以,我们需要很大的勇气,而且要时常关注那些拥有最新技术的行业。”

经历了“3·11”的日本所要表达的世界观

不过,山崎导演自觉将《寄生兽》改编成电影的时机已经成熟,不仅仅是由于技术方面已经具备条件。“原著作品的警示,出现在了现实生活当中。我认为现在把这部作品拍成电影,能够向世界传递某种讯息。”

出演电影《寄生兽》的演员都是日本电影界的佼佼者。在第一部中,当红青年演员东出昌大(左)饰演了一名高中生寄生兽(图片提供:2014电影《寄生兽》制作委员会)

山崎导演正在指导寄生生物与特种部队对决的场景(图片提供:2015电影《寄生兽》制作委员会)

早在原著漫画连载时期,人们已经注意到作品中的对地球环境问题的担忧。时至今日,环境问题已经威胁到人类的生存和繁衍。“如今,人类可以说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回过头来再看原著说传递的讯息,不得不承认它的确是一部伟大的作品。”山崎导演说道。

“现在,日本人每天都生活在不安和恐惧之中。人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再会发生大地震,不知道核辐射现在究竟怎么样,可以说我们的生活一直处在一个非常不稳定的状态中。正是因为处在这种状况下,这个故事才显得更有意义。作为生活于日本的一个人,抛开政治宣传,如今我感到在一部娱乐电影中传递出这样的信息,非常具有现实意义。”

《寄生兽》将于4月末在意大利小镇乌迪内举办的远东电影节上公映。“相信海外观众会发现,这部电影打上了3·11后之日本的浓重印记。人类无论背负多么深重的罪恶,都要努力地活下去。这种主题应该可以引起大家的共鸣吧。”

太在意国外的反应,往往容易失败

山崎贵执导的电影可谓佳片不断,几乎每部作品都大获成功。最开始是《永远的三丁目的夕阳》系列电影,在银幕上再现了“昭和时代的东京”,然后是“太空题材”、“历史剧”、“战争剧”、“3DCG动画”等每一部作品涉及不同领域,但山崎贵以VFX技术将这些千差万别的题材很好地表现出来,无疑是日本娱乐片首屈一指的导演。不过,有关日本电影在国际市场上的内容定位,他分析得很冷静。

山崎贵与八木龙一共同执导的3DCG动画电影《哆啦A梦:伴我同行》,世界票房收入已突破100亿日元

“我没有太大兴趣,去把电影制作成让万人都能接受的东西。如果太在意国外的反应,往往容易失败。我们是亚洲人,我们的文化不是以英语为基础的,而且打入英语国家也有许多障碍。既然我们电影的主演都是亚洲人,拍的又是真人版更不可能去和那些好莱坞大片去竞争。但是,也有可以与他们一争高低的领域。时间有限,所以一旦出牌,我希望是有必胜把握的那张牌。比如说我们拍的3D动画,很多国家都有接受它的土壤。”

“国际市场本身并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在有‘加拉帕戈斯现象’之称的日本的封闭市场里如何生存下去?对现在的我来说,这才是至关重要的问题。在探索这个问题的过程当中,如果我创作的作品能具备国际竞争力的话,那么就顺其自然,多多创作给大家来看。国际市场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副产品,是‘奖金’。”

虽然山崎贵是做VFX出身,在涵盖多个领域的作品中运用了各种各样的技术手段,但是他说,在拍摄电影的时候,最重视的并不是去挑战尖端技术。

“我会接到各种各样的工作邀请。我选择工作的一贯标准是,当接到工作邀请的那个瞬间,它是否会让我热血沸腾,是否有拍摄的冲动。至于技术方面,酌情运用就可以了。我的电影一般都能用CG制作完成,如今大家都已经司空见惯了。所以最重要的还是有故事性,其中刻画的人物角色要有魅力,那才是决定性因素。”

(编辑部根据4月13日采访内容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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