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俄罗斯文学共同走过30年

文化

群像社是日本唯一一个专门出版发行俄罗斯文学的出版社。现在由岛田进矢先生独自经营,以“一人出版社”而闻名。我们拜访了位于横滨市南区的群像社,请岛田先生介绍了有关群像社的成立经过及其历史等。

岛田进矢 SHIMADA Shinya

群像社社长,生于1961年。在大学学习俄语,后于1988年进入群像社,从事俄罗斯文学的翻译、编辑工作近30年。自2000年开始担任董事长。

诺贝尔奖风波

——群像社因为出版了获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白俄作家斯韦特兰娜·阿列克西耶维奇的三本书而受到媒体关注。但是由于合同上的问题,不用说加印无望,连库存书籍都变得无法销售。为此,还发生了在群像社网站上发表官方声明以平息事态的一幕。它首先在推特等社交网站扩散传播并引起关注,后来数家全国性报纸也都进行了报道。

岛田进矢   即使现在,我们也还能收到购买书籍的电话和传真,我为他们解释群像社不能销售的原因。我想阿列克西耶维奇的书会由别的出版社来发行。(*1)原本出版阿列克西耶维奇的书,在很大程度上是出于译者三浦绿先生(已故)的热忱,最早出版的《从钮扣眼看到的战争》一书,翻译版权是直接从作家那里拿到的。

在苏维埃政权国家,对著作权的认识与别的国家不同,也是出于这样的原因,群像社一直与那里的作家进行个人接洽并出版发行他们的作品。这样还可免去代理人的中介手续费,群像社以可支付的最大限度的翻译版权费来与作者进行协商洽谈。

但是现在,俄罗斯的作家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后,也会有自己的代理人并通过代理人交涉各种事宜。在俄罗斯国内,也许是代理人制度还不普及的缘故,很多情况下代理人都是外国人。作为作者的代理,代理人的使命就是将利益最大化,所以有时与出版社会发生利害冲突。在日本,维克多·奥列格维奇·佩列温等作家的书也是群像社先于其他出版社出版的,但现在翻译版权费高涨,群像社恐怕已经出不起了。有关阿列克西耶维奇的书籍出版,代理人在中途介入进来,这样,仅凭我们的热忱就无济于事了,感觉似乎就是变成了纯粹的金钱问题。

——这可能是我(秋草)的一己之见,我认为最大的难题,在于代理人未必了解日本出版界的情况。虽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但这很快就会被人们遗忘,况且考虑到翻译文学市场在不断缩小的现状,就算过一段时间大出版商出版了作者的书籍,但是否能够期待足以盈利的销量也令人怀疑。实际上,曾出版过阿列克西耶维奇的《锌皮娃娃兵》一书的日本经济新闻社出版社,在作者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也没有打算重版和增印。这样想来,不如让群像社支付稍高一点的版权更新费,乘着这一、两个月的“热乎劲儿”尽量多卖一些,结果也许会不错。

(*1) ^ 此次采访结束后不久,得知阿列克西耶维奇的《战争不是女性面孔》《从钮扣眼看到的战争》即将于2016年2月由岩波现代文库出版发行。

群像社的历史

——虽然当时您还没有参加工作,不过还是想请您简单地介绍一下群像社1980年成立的经过以及其后的历史。

田  前社长宫泽俊一与另外两名同仁创立群像社时,是承接了《苏维埃文学》季刊的出版工作。那是一本以介绍苏联的文化、文学为目的的杂志并受到苏联政府的援助。他们未必完全按照苏联方面的要求去做,但是据说目录的主要部分是由对方寄发过来的。

——援助自己国家的文学翻译工作,这不仅仅是苏联,我想包括日本在内的许多国家都是这么做的。

田  不过群像社成立之时还具有“商社”的身份。据说苏联政府对“友好商社”优先分配贸易配额。群像社作为其友好商社获得优先配额,然后将其转让给别的综合商社,从中赚取手续费。苏联解体后这种所谓友好商社制度也被废除,这样就给社会的基础结构也带来了种种影响。

另一方面,群像社不受援助自行创办了《现代俄罗斯文学》系列丛书,介绍同一时代的俄罗斯文学。这样做的目的在于告诉世人苏联并非仅有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色彩浓厚的作品,还存在其他非常有意思的文学作品。

后来由于苏联的解体,群像社也一度陷入存亡之危机中,但在宫泽社长的领导下一直坚持下来,继续介绍最新的俄罗斯文学。其间,1995年我策划了一套介绍20世纪俄罗斯文学的系列作品《群像社丛书》。为了做到与时俱进,我们将它设计为软式封面,开本较小,成为可以随身携带随时阅读的俄罗斯文学。我们还开始推出伊凡·亚历克塞维奇·蒲宁、约瑟夫·布罗茨基、安德烈·西尼亚夫斯基等过去未能介绍的流亡作家的作品。

读者的变化

——岛田先生您是1988年进入群像社的,2000年前社长宫泽去世以后,您独当一面承担起出版社的全部业务。这28年中,您感觉群像社书籍的读者,在阅读方式上以及他们自身都有哪些变化呢?

田  上世纪80年代,人们阅读的东西在一定程度上受自己政治立场的左右。美国文化的影响比现在要大得多,我觉得阅读群像社书籍的人,在政治倾向上虽然不能说是前卫的,但也属于非主流派,是或多或少对俄罗斯、苏联文化怀有共鸣以及怀旧情感的群体。

现在这种政治上的区分已不复存在,人们的兴趣变得多样化。现在阅读群像社书籍的年轻人中,也许很多都是在追求一种异样的世界或是自己身边所没有的奇妙感觉。

——确实是这样,我最初阅读群像社的书是在大学时代,与其说俄罗斯文学,不如说是抱着一种寻找点有趣东西的想法来读的。《群像社丛书》的封面设计简约而脱俗,非常有魅力,价格上学生也买得起。脱离了政治立场和国家特性,完全以个人的兴趣爱好来选择书读,或许有点儿象是“御宅族”的雏形。

我想人们兴趣的多样化也是书卖不出去的一大原因。但是对于小出版社来说,“船小好调头”,易于做出迅速反应,所以这也是有利的一面。在大型出版社纷纷退出外国文学翻译领域的形势下,我认为初版印制1000到2000本,即使需要花些时间,只要能全部售出就好。另外,不仅是现代俄罗斯文学,我们还开始推出《俄罗斯名作丛书》,介绍古典文学。这样做也会遇到翻译版权费用高涨的问题。为了满足多方面的需要,我考虑扩大业务范围,如果有了盈利,我希望能买下现代俄罗斯文学中还未受瞩目的作家的翻译版权,继续出版他们的作品。

——今年我翻译的现代俄罗斯文学作品(德米特里·巴金《出生国》)也由群像社出版了。虽然全国性报纸都对此做了介绍,而且评论也还不错,但是我听说发行半年实际只卖出400本左右。这让我切实感到,和译者面临的严峻形势一样,出版现代外国文学译著的出版社,要想维持经营,情况也不容乐观。

群像社的未来

——最后我想请您谈谈群像社今后的计划。另外,因为是只有“一个人的出版社”,您考虑过类似“关张”的事吗?

田  作为今后的出版计划,我正在编辑现代音乐作曲家施尼凯特的采访集。另外,我一直在委托译者翻译尼古拉·列斯科夫的短篇集,设法把它完成出版。极其“另类”的东西卖起来会很困难,但恰到好处的“另类”,大概也就是在某种意义上独具俄罗斯特色的东西吧,我感觉如果是这类书的话,在一定程度上是有销路的。

今年,出版了很多有关俄罗斯书籍的东洋书店还是破产了。堪称“群像社新书”的《欧亚文库》,就是在接手东洋书店发行的《欧亚系列丛书Eurasia Booklet》的基础上起步的。从年底开始,一年10本,依次出版发行(宫崎信之《追逐贝加尔海豹》、克力门特·北原史门《东正教的节日与年历》业已发行)。

关于“关张”这个问题,我以前想过,如果世人认为不再需要我这个出版社,那就是我的“关张”之时;不过现在我还是想尽可能长久地坚持下去。如果出版社是一种社会性存在,那么我认为如果它因经营者去世而关门,就是不健全的。所以,要是有人能继承我的事业当然是幸福的事情,但现在还没到说这个的时候。总之只要眼睛还好使,我就打算继续做下去。

——今天非常感谢您接受采访。作为一名读者,也作为研究者和译者,希望您今后继续出版“另类”作品。

(2015年12月3日采访。采访人:东京大学教养学部讲师秋草俊一郎,采访图片:大谷清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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