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国际文艺节

朱诺特•迪亚兹——描写过去,开创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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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利策小说奖得主朱诺特•迪亚兹,引领世界文学,是一位最受瞩目的当代小说家。我们采访了这位多米尼加裔美国人,请他谈了日本文化对他的影响。

朱诺特•迪亚兹 Junot DÍAZ

1968年12月生于多米尼克共和国的圣多明各。6岁时全家移民美国。1996年凭短篇小说集《溺水》一举成名。第一部长篇小说《奥斯卡•沃精彩小传》获得2007年全美书评人协会奖和2008年普利策小说奖。现在麻省理工学院创作专业执教。格外喜爱日本的动漫。

掺夹了日语的新时代文学

获得普利策小说奖的朱诺特•迪亚兹的长篇小说《奥斯卡•沃精彩小传》,以多米尼加共和国的甘蔗地及美国新泽西州的移民小镇为舞台,刻画了一个普通家庭3代人的生活历程。小说以多米尼加共和国及其离散家人的现代史为纵轴,穿插了寓言、恋爱和成长经历,是作家的一部充满雄心之作。主人公热衷于角色扮演游戏、《魔戒》和日本漫画,是一个“小巷深处的御宅族”。小说在英文中掺夹了西班牙语、日语,成为一部“多声部”的作品。

《奥斯卡•沃精彩小传》(都甲幸治、久保尚美译,新潮crestbooks)

让我们一起看看作品中使用了日语的场面。

“‘漫画’人物般水灵灵的大眼睛(wide manga-eyes)”(对出场人物的描写)

“当时这里没有如此之多的街道,还没有化为‘怪兽(kaiju)’”(回忆多米尼加农村的场面)

“它犹如反复锻造的日本‘刀(katana)’,终于被磨擦得比真刀还要锐利”(对年轻女性“累积叠加”的爱的渴望)

“可以静默得像‘能(Noh)(*1)’一样”(描写文静腼腆的女孩儿)

在小说中涉及日本及其流行文化,是多次造访日本的迪亚兹那强烈的“东京之爱”的佐证。他在3.11之后给美国《新闻周刊》杂志撰写的随笔中,是这样表现对东京的印象的。

“现代社会中新旧交织同在……、难以置信的巨大规模……、旧城址和寺院……、周末汇集街头的角色扮演者们……”(以上均出自都甲幸、久保的译作)

对如此一个“东京狂人”来说,迪亚兹是不可能缺席东京国际文艺节的。在3天的会期中,他精力充沛地参加了3个访谈活动,深深吸引了到场的听众。人们为他富于机智的幽默、非凡的智慧和博学多识而发出阵阵赞叹之声。同时,他那直爽的为人,那回到日本而喜不自禁的表情,都令人对他怀有一种亲近感。

与日本相遇相知——心灵的创伤,往昔的记忆

实际上,迪亚兹是通过与流行文化无缘的“历史阴暗面”,初次与日本相识的。据说,在他的脑海中还留存着儿时在多米尼加与近邻的日本孩子玩耍的记忆。他们都是战后不久离开日本的日裔移民的孩子。

《旧金山和约》签署(1951年)后,约1万名日本人经由首都圣多明戈的港口,移居南美各地。当时正值独裁者拉斐尔•特鲁希略(*2)统治时期,由于护照被没收,这些日本移民形同奴隶。虽然许诺分给他们农地,但最终被特鲁希略欺骗,又遭日本政府抛弃。孩提时代,我的周围有许许多多这样的日本人。他们几乎都来自农村,我记得山形县人非常多,几乎所有人都是在出国离开日本的时候才顺道路过了一下东京。”

“他们仅仅在2年的时间里,就饱尝了我们在漫长的30年中体验到的多米尼加独裁政治的疾苦。小孩子也能明白他们有一种要逃脱灾难的挣扎。之所以能理解这一点,是因为生活在加勒比海的我们这些人,也是一群备受无尽灾难折磨的孩子。”

迪亚兹说,多米尼加也和二战后的日本一样,整个一代人受尽残酷体验,背负着心灵的创伤。

“人们都祈愿忘却心灵的创伤,试图不去回忆往事,自我劝导‘一切都结束了,都成为过去了’。但是,我小时候就知道,那都是谎言。”

“过去不会消失,永远存在。所以心中总是有一种要证明这一点的感觉。我的父母,只要看到特鲁希略的照片就会浑身发抖。我还记得那种光景,并且感到有义务将这种事实转达给下一代人。”

在日本动画中遐思幻想的少年时期

 

移民美国的少年迪亚兹再次与日本相遇。但这次是日本的流行文化。

在东京国际文艺节的“御宅族恋爱指南”分会活动中,迪亚兹谈到,热衷于日本动漫的不仅仅是自己。

在“御宅族恋爱指南”分会上,和翻译家都甲幸治、作家棉矢莉莎在一起

“对在美国长大的某一年龄层的孩子们来说,日本的动画是‘基础’,因为美国的动画可以说是惨不忍睹。如果在10岁这样的年纪只有《史酷比,你在哪里!(Scooby-Doo, Where Are You!)》可看,那真要去上吊了。所以《宇宙战舰大和号》这种日本动画堪称划时代的作品。既有贯穿始终的故事情节,又非常精彩。看日本的动漫,就像梦幻一样让我陶醉其中。”

“起初只是觉得日本动漫有趣而为之入迷,不过,后来注意到,即便是受大众欢迎的体裁,不少主题内容也涉及不同国家的历史,这就更让人倾心而无法自拔了。”

与浦泽直树惊喜会面

漫画家浦泽直树

日本的漫画中,迪亚兹最喜欢的是浦泽直树的作品。就其魅力所在,迪亚兹在与漫画家本人的对谈中是这样说的:

“直面许多人都试图回避的问题,探究社会问题的核心,这种姿态非常了不起。在描写二战后严峻的冷战历史方面,没有哪部作品比《MONSTER(怪物)》更透彻。较之村上春树的小说,或许从浦泽的漫画中能够学到更多有关现代日本的知识。”

迪亚兹说,他还被浦泽作品中洋溢着想象力的未来所深深吸引。他向人们倾述了思考未来的重要性。

“我们这代人小时候受到的教育,是要求我们思考未来。我们的玩具中,有火箭、有机器人,都是让人感受未来的东西。可是,下一代人对未来的印象就完全不同了。我有一个小我20岁的弟弟,在他看来,未来不是前程光明的,而是不堪设想的。说是永远找不到工作,也买不起住房等等,总是在担心。”

梦想未来,打破沈闷空气

“思考未来,大概有点儿像锻炼肌肉。国家、公司这类社会体系,操纵的就是那些不会锻炼肌肉,活一天算一天的个体。如果只考虑眼前的事情,就很容易受骗,因为你不会去梦想一个更加美好的生活。所以我们才需要练出肌肉来。通过思考过去、幻想未来,我们才能够勇于面对权力。”

迪亚兹在“想象力中的东京(Tokyo)”分会上谈了日本的动漫为少年时期的自己塑造出的未来形象。

“东京就是一个未来世界。当时的日本让人担心是否会吞噬掉美国,很有气势。在畏惧的同时,还给人一种‘好极了’、‘该模仿学习一下’的感觉。那时,提起日本,就感到什么地方洋溢着一种未来的气息。”

在“想象力中的东京(Tokyo)”分会上。(左起)《纽约客》文学编辑黛博拉•特雷斯曼、朱诺特•迪亚兹、旅日英国作家大卫•皮斯、作家古川日出男

现今的日本又如何呢?在访谈会上,日本作家屡次指出了充斥于现代日本的沉闷无望感,年轻人中蔓延着消极内向型取向、死气沉沉、缺乏雄心大志等,让人对未来深感忧虑。对此,迪亚兹的一番话,铿锵有力,鼓舞人心。

“现在这一时间,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个瞬间。即便暂时摆脱不掉,但终究可以突破。我们始终具备改变社会的能力。历史不是已经多次证明了吗?!只要齐心协力,就可以做出惊人之举。”

采访、撰文:Paul Warham(nippon.com),摘选自英文原文
摄影:川本圣哉、KODERAKEI
动画摄影:田中柾幸
协作采访:日本财团

(*1) ^ 能乐,日本传统艺术。主角表演时戴能乐面具。

(*2) ^ 拉斐尔•特鲁希略(1891年-61年),多米尼加共和国政治家、军人。在包括总统任期在内的31年里,对多米尼加实行了独裁政治统治。在经济上也控制了国家所有的经济命脉。1961年遭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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