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郎

社會 生活

歲月如梭,時光荏苒,一晃24年過去了。可那一天的往事,卻始終在我的腦海裏盤旋,揮之不去。

1988年4月早稻田大學照例迎來了新學年。

1988年於早稻田大學校園(圖片提供:章弘)

按照歷年的傳統,早大校長不僅要親自會見剛剛入學的外國留學生,還要一一相互介紹並交談。當他走到我們這一桌時,得知我們分別來自中國大陸、臺灣、港澳、菲律賓、印尼、馬來西亞、泰國、新加坡、甚至還有柬埔寨和緬甸同學,校長大人欣喜若狂:這麼多國家的同學都用日語交談真是太好了!我們面面相覷,不知哪個冒失鬼直言不諱:我們是在用中文交談,因為我們都是華僑華裔和華人。

1988年的一次學生會選舉

早大的春天裏還有一個規矩,那就是要改選早大外國人學生會主席。1988年的春天以前,早大外國人學生會主席的位置一直由韓國同學把持著,當時韓國在早大的留學生(大韓民國學生公會)共有600餘人,朝鮮旅日永久居住學生(朝鮮總聯)有200餘人。南北雙方親密磋商,年年推薦半島南方的同學參選。唯一可以與韓國同學對壘的就是臺灣同學,共有400餘人。他們以「中華民國留學生會」的名義推出自己的候選人,於是韓朝同學800比臺灣同學400,臺灣飲恨敗北。其實,當時在早稻田大學留學的中國大陸公費留學生就有200餘人,自費的則多達400餘人,但幾乎無人參加投票!公派留學生被禁止參與一切「帶有政治色彩」的活動,而自費留學生下課後「還要去打工呢」,哪裏有時間管那閒事啊?

推薦候選人

1988年春季,來自亞洲12個國家和地區的留學生大部分都操中文的傳說極大地鼓舞了臺灣同學,臺灣同胞找到我們,希望兩岸三地12國的華僑華裔華人一起參選,奪回多年被韓國同學壟斷的外國學生會主席的寶座。臺灣同學很謙虛,希望大陸方面推薦候選人。大陸同學沒有客氣,率先推出了正在早大體育系攻讀碩士學位的大陸排球名將作候選人,可他堅決推辭,因為他當時還要為一家企業打球,無暇他顧;接著大陸同學又推出大陸知名演員、NHK等多家電視臺節目主持人、早大國際政治學碩士生Y先生,他也推辭,因為他每天忙著上電視,也無暇他顧。於是大陸把機會還給臺灣,臺灣同學推出教育系的ZJH先生,一個在臺北忠孝東路長大的普普通通的男孩,大陸方面欣然同意。在大陸駐日使館教育處和臺北駐日文化協會的默許下,雙方約定,不使用國號、國旗,只用城市名稱和個人。於是雙方四處拉票,僅我個人那年3月份電話費就花了2萬多日圓(當時約為人民幣2,500元),那時1個月才掙多少錢啊? !

投票當天

4月2日下午投票,數以千計的早大外國留學生齊聚聞名遐邇的大隈講堂。根據校方規定,實際上也是日本選舉慣例,在主席臺上放著兩個透明的有機玻璃票箱,箱子上分別寫著候選人名稱。投票者從大隈講堂的左側登上主席臺,在那兩個寫有候選人名字的透明箱子裏,分別投進自己的選票。票箱四角均有早大國際部日籍職員監督選舉,並當場唱票。

當近800名韓國和朝鮮同學投完最後一票的時候,令韓朝同學倍感驚詫的景象發生了:華僑華裔華人學生還有一半人沒投票呢!中國大陸、臺灣、香港、澳門、印尼、菲律賓、馬來西亞、泰國、新加坡、緬甸、柬埔寨的留學生們興高采烈,無不搖頭晃腦地走上主席臺把票投給來自臺北的Z同學。投票結果:1,200比800,韓國同學首次敗北!華人ZJH勝出!臺北青年ZJH在早大全體華僑華裔華人的齊心協力下,毫無懸念地首次當選早大外國人學生會主席!胡錦濤和連戰在人民大會堂紅地毯上握手,比這一天整整晚了17年!

聽過最動人的《阿里郎》

就在此刻,奇觀出現了。韓國的太極旗、朝鮮的三色藍星旗並排招展,當早大國際部老師宣布臺灣同學ZJH當選時,還沒聽到華人華裔華僑同學的歡呼聲,就看到近800位韓朝同學已經齊整地分3排縱列在大隈講堂左側的走道上,他們手搭手肩並肩一同先向左再向右很有節奏地搖擺著,一首被分出男高女高男低女低4個聲部的民謠平地響起,迴盪四方。

阿里郎,阿里郎,阿啦裏呦
愛上我的阿里郎多麼美麗
青山又綠水永遠陪著你
從來不會和你分離

這是可以蓋過韓朝國歌的民族歌謠《阿里郎》,那麼雄壯、那麼悲愴、那麼自信、那麼豪邁,這一天的阿里郎是我聽到過所有版本中最好聽的《阿里郎》。

1,200名華裔華僑華人慌亂了,我們不能贏得了選票卻輸了氣勢!讓我們一起唱《龍的傳人》,對不起那是侯德健離開臺灣後創作的歌曲,在臺灣是禁歌!那就唱《義勇軍進行曲》,對不起那是大陸的國歌,我們的父母都在臺灣,讓我們平安回家好不好?《愛拼才會贏》,閩南歌啦,大陸會唱的不多。《梅花》,大陸的國花好像是牡丹喲?就這樣,選來選去,爭來爭去,1,200名華僑華裔華人竟然沒有找到一支能夠代表中華民族的歌曲,去與《阿里郎》對抗!於是1,200名華僑華裔華人只好安靜地敬佩地看著聽著:

阿里郎,阿里郎,阿啦裏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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