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會誕生女性首相嗎?

政治外交

如今,東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和當選民進黨黨首的蓮舫議員的言行備受世界關注。以她們為首女性政治家屢屢成為媒體報道的焦點。然而,從現狀來看,距女性首相的誕生依然還很遙遠,需要走過一條漫長的荊棘之路。

東京的新面孔,第1位女知事

自今年8月小池百合子當選東京都知事,成為代表東京的「新面孔」後,已有近3個月時間過去了。7月31日,當她憑藉近300萬選票贏得東京都知事選舉時,我感慨萬千地在電視前一直凝視著那笑容滿面,歡呼萬歲的小池新知事。

儘管日本以前也有過幾位女性知事,但女性成為首都東京的領袖,則還沒有先例。與其他縣市相比,出任東京都知事對女性來說門檻更高的原因,或許在於東京都知事這個位置非同一般——東京都年度預算超過7兆日圓(加上特別會計和公營企業會計後約為13兆日圓),這個數字堪比瑞典的國家預算;而且,首都的「面孔」無疑也是日本這個國家的一種代表。尤其是2020年還將舉辦東京奧運,小池的言行和形象的的確確地代表著東京,並通過媒體傳播到世界。

或許可以說,這個角色對於從新聞主播,不,從助理主播一路堅韌不拔攀升到今天這個地位的小池來說,是當之無愧的。

從「坐冷板凳」,到完美逆襲

我出版《尋找希拉蕊!》(文春新書)一書是在8年前,也就是2008年。當時在美國,隨著布希的下臺,民心開始背離共和黨,人們幾乎都預計下一屆將誕生一位民主黨總統。而起初走在總統選戰前列的就是希拉蕊。

最後因歐巴馬的登場,美國誕生了首位黑人總統,但此前似乎誰都沒有懷疑過希拉蕊會贏得勝利,這中間也包括我在內。雖然南美和歐洲等地都出現了女總理或總統,但美國是世界霸主,女總統在這裏誕生,其意義非同一般——如此想來,我不禁心潮澎湃,興奮不已。

於是,抱著「日本是否也會誕生女性首相」這樣的疑問,我策劃了1個選題,採訪小池等朝野各黨女性議員,以期從中尋求「答案」。小池便是受訪者之一,她那時就明確談到自己已將「總理大臣」之位納入視野,如此公開表態的女性議員還是很「罕見」的。後來,她集結了足夠的推薦人,成為首位女性自民黨總裁候選人,並引得一時轟動,但最終卻以慘敗收場。同樣在美國,希拉蕊的人氣急速下降,美國首位女總統的誕生之夢就此破滅。

之後,希拉蕊在歐巴馬政府中擔任要職,將其實力一覽無遺,但像我和其他許多人一樣,大概都認為她要當總統恐怕是沒戲了。小池也遇到了問題,先是自民黨下野,接著在2012年安倍晉三實現東山再起的那次總裁選舉中,她因站到了對立候選人一方等因素,間接導致了她一直遭受冷遇。

想必很多人和我一樣,都感覺到「小池百合子的時代已經終結」。確實,在永田町(*1),她早就是「歷史人物」了。一方面是從上一次政權更替中萌生出的對在野黨的不信任感,一方面是自民黨內人才匱乏,這樣的環境鞏固了安倍一人獨大的局面——小池的立足之地,無論眼下還是未來都已不存在。但她並沒有虛度這段失意的時光。她在窺伺一決勝負的時機,然後放手一搏,贏得了勝利。

雖然沒能成為第1位女首相,但她當上了首都東京的第1位女知事。撇開小池這位政治家的特異性不說,我認為這次是一個巨大的進步。

(*1) ^ 東京的一個地名。國會議事堂、日本首相府、眾、參議院議長官邸及諸多政黨總部的所在地,日本國家政治的中樞地區——譯註。

起用女性,做政權的「花瓶」

讓我們把時針再次撥回8年前。那時日本眾議院和參議院女性議員的比例分別為9.4%和18.2%。到了2016年,雖然比例有所成長,但仍然只有9.5%和20.7%,從有關國會女性議員比例的國際比較來看,日本在188個國家中排名第157位,屬於政治後進國家。自我好歹作為媒體人踏入永田町以來,就一直對這個數字感到不滿,並抱有疑問。

每逢選舉,總有一些引人注目的女性候選人的動向受到大量報道,組閣時也必定會起用一兩名女性議員作「花瓶」。尤其是安倍政權,標榜要建立「女性綻放光彩的社會」,為此每次改組內閣時,即使很年輕,但僅僅因為是女性,就被一一提拔到了政務官和部門主任等職位上。但是,她們都不過是曇花一現。坦白地說,她們做了些什麼,我是一無所知。最近幾年,似乎只有環境大臣丸川珠代和防衛大臣稻田朋美頂著媒體的批判做出了一定的成績。然而人所共知,她們都是在首相和官邸強大意志的干預下坐上這些位子的。

女政治家面臨的障礙

前面提到的「尋找希拉蕊」的策劃意圖中,其實還隱藏了其他的意思。我當時想到了2003年在日本上映的美國女導演拍攝的紀錄片《Searching for Debra Winger》。導演本人也是1名女演員,苦於作為女主角的年齡障礙以及事業與家庭的兩立,踏上了尋找從電影界退居家庭的人氣女星Debra Winger的「旅程」。在這個過程中,她採訪了多位女演員,尋問了她們的煩惱和真實感受。我覺得日本的女性政治家在年齡、結婚和育兒等障礙面前,也處於相似的狀態,所以希望聽聽她們打算如何跨越障礙。

此外,從日本的大環境看,培養不出真正意義上的實力派女議員。像丸川和稻田那樣的女議員得到提拔,一時風光。這是小池和現任總務大臣高市早苗等上一代女議員以及1年前參選總裁失敗的野田聖子等人都曾走過的道路。然而,時局在變化,一旦失去了後盾,再加上年齡成長,她們就會以驚人的速度淡出人們的視線。在野黨的女議員恐怕也是如此。

今年9月,第一大在野黨民進黨舉行黨首選舉,蓮舫議員拿下了黨首之位。而岡田(克也)擔任黨首時期,僅當選了兩屆議員就被提拔為政務調查會長的山尾志櫻里,則又重回一介士卒之地。

從現狀來看,沒有能當上首相的女性

我認為,這次在本文中提及的女性議員大致相同的一點,恐怕在於自我包裝的巧妙。或許因為她們大多是媒體出身,懂得如何在分析自身擅長領域和特點的基礎上來展示自己。這種「研究成果」,即便是在服裝和說話方式上,都得到了體現。而且,她們當中尤其擅長運用這種自我表現力和策劃構思力的人莫過於小池,這一印象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都沒有改變。

略有不同的是大概是稻田和山尾。她們兩人都來自法律界,這一點令人饒有興趣。儘管她們在服裝等個人形象展示上略顯遜色,但在對於時局的理解能力方面則受到高度讚揚。換言之,她們應該算是「實力派」,但又不像男性議員那樣在激烈的「獵官運動」中身經百戰後獲得要職,所以終究無法擺脫「廣告牌」或「攬客熊貓」的境地。

從現狀來看,我無法想像前面談到的這些女性議員中有誰會認真考慮成為首相。但我認為,政治家的血統至今在日本仍起著巨大的作用,而且越是偏遠的農村地區男性社會的保守色彩越是濃重,女性要成為首相必須具備下述的能力,並且要形成相應的環境。

擁有優秀的政策智囊團

首先,要具備政治家所必需的魅力、氣度和經驗,也就是人心掌控力,以期擁有一個優秀的政策智囊團。過去,名垂青史的首相都必不可缺地擁有自己的政策團隊。池田勇人的「收入倍增計劃」和田中角榮的「日本列島改造計劃」,都是他們的智囊團設計規劃的符合時代需求的政策框架,並以政治家之名推出。但是,核心政策必須由政治家本人來制定和闡述。另外,無論男女,凡是出身政治家世家的人,無可否認地都具有明顯優勢……。

安倍首相也是這樣,暫不談政策的是非對錯,以安倍經濟學為代表的一系列政策都是因為有了政策智囊團才得以相繼推出的。當然,這些政策應該沒有偏離安倍首相本人的思想信條——雖然有人認為那是其外祖父、前首相岸信介的遺產——。

在某位政治家的信條中看到了自己心中的理想政策有望實現的途徑,於是這些來自官界、財界和學界的人才聚集成為智囊團。他們明白自己是幕後人員,不惜進行長期的事前準備,來將他們信賴的政治家送上首相之位。因為只有政治家當上首相,他們的政策才有可能面世並得到實現。這也是派閥的原型。

支持女性議員的女性領袖們

雖然現在派閥的力量已今非昔比,削弱到猶如風中殘燭的境地,但能夠建起政策團隊的政治家手下會形成新的團體。因此,政治家還必須具備資金籌措能力,來為這些人確保和分配職位,否則他就無法成為團體(派閥)的領袖。反過來說,如果具有這種能力,那麼即使是女性,也可以統率派閥或團體組織。

為此,重要的前提條件是湧現出更多的女性議員,她們能在小選舉區贏得勝利、具備人心掌控力、通曉政策,並且還必須形成可以彼此切磋的環境。同時,還必須有更多在財界、官界和學會身居高位的女性願意支持這些女政治家。至於能否窺伺良機或討價還價這種政治意識,是要在滿足這些條件後去衡量的。歸根結底,要看她們能否同男性一樣展開權力鬥爭。

雖然日本和美國的政治環境、機制和背景都全然不同,但希拉蕊從身為總統夫人的那個時候開始,就已擁有了自己的政策智囊團,這是眾所周知的。而且,我們不難想像,在她一路征戰總統競選的整個過程中,民主黨內的權力鬥爭比日本更加激烈。

就日本來說,女性領袖不僅在政界,在財界和官界也都是用來湊數的。無論何處,但凡沒有借助人情世故而得到有權有勢者的推舉,那麼無論在何處,女性都難以登上要職。然而,這種情況現在正發生著改變。當敏銳地抓住這種機會並積累了實力和人脈的女性在各界大量湧現之時,而且在這個過程中能夠頂住激烈競爭的女性政治家也在日本大量湧現之時,女性首相誕生的那一天或許就為時不遠了。

(2016年10月18日)

標題圖片:蓮舫就任民進黨黨首後首次與小池百合子都知事(右)會面(2016年9月23日於東京都政府大樓,時事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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