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尚中的傳統美“Cool Traditions”

春畫不等於淫畫

文化

筆致細膩色彩艷麗的浮世繪在國外也享有盛譽。實際上,當時的著名浮世繪畫師中,很多都是春畫的高手。大英博物館舉辦的日本春畫展,吸引了眾多參觀者。請看作家麥克尼克爾的採訪。

洋溢著美與幽默的浮世繪「春畫」

文蛤緊夾長喙
令鷸難飛
秋日夕陽餘暉
(宿屋飯盛,1753-1830,日本國學者)

如果欣賞了大英博物館舉辦的特展《春畫——日本美術中的性愛之歡》,你必能體會到將春畫形容為「淫畫」是何等不確切——擔任這次特展策展人的大英博物館日本部門負責人提克拉克(Tim Clark)如是說。「這些作品在赤裸裸的色情描寫中充溢著美和幽默,而且讓你感受到人性,我猜所有觀眾都為之驚訝不已。」

春畫展策展人克拉克(Tim Clark)

在165幅展品中,克拉克說他尤其中意鳥居清長(1752-1815)那12張一套的木版畫。相擁而抱的男女被描繪的惟妙惟肖,構圖簡潔而大膽,讓你情不自禁地為它吸引。而將清長的繪畫製作成木版畫的雕刻師、刷版師,技術高超、細膩,克拉克對他們讚不絕口。

此次春畫展得以實現,是2009年發起的研究項目的一大成果,它得到了30名合作者的大力協助,其目標是「重新評價整個作品,並開展徹底的研究」。展出作品中,大英博物館自1865年開始收集的春畫藏品約占四成,此外的大部分作品,則來自京都的國際日本文化研究中心。

克拉克喜歡使用的春畫定義是「露骨的色情藝術」。這裏的關鍵詞是「藝術」,他說:「赤裸裸的色情與藝術的美妙結合,這樣的作品在西方是直到近代才出現的。」

實際上,當時著名的浮世繪畫師,幾乎都參與了這類春畫的繪製,而且初期的作品,使用了優質的畫材,人們對這些繪畫都十分珍惜並且代代相傳下來。據記載,捲軸原作一幅為銀子50匁(MONME,,日本古代衡量單位——譯註),相當於300公升黃豆的價錢。

春畫還有一些意想不到的用途。比如,作戰前用它來提高武士的士氣,或是用作防止祝融之災的消災符等。它還曾是年輕夫婦的性教育教材。儘管春畫均出自男人之手,但似乎也為許多女性所喜愛。

西川祐信(1711-1716年前後)
引誘年輕女子的男人,後面放著一把三味線(日本三弦琴)。手工染色的木版畫,背景為綠色。波士頓美術館也有同樣的木版畫,但沒有著色

 

作者不詳(17世紀初)
描繪偷情場景的12張套畫中的一幅

許多春畫都表現了柔情蜜意的魚水之歡。克拉克說:「春畫和人們日常生活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很多情況下描繪的都是再普通不過的性愛男女。」

在展廳入口附近展出的一幅作品就是很好的例子。那是喜多川歌麿(1753-1806)的《歌滿kura》,畫的是妓院二樓房間裏男女交歡的場面。二人的身體在層層疊錯的和服下交織纏綿,男人以充滿激情的目光凝視著女子的眼睛;從凌亂的和服中,你可以窺視到她的臀部。

喜多川歌麿《歌滿kura》(彩色木版畫,1788年)
大開本彩色浮世繪版畫12張套中的第10幅

辛辣的諷刺和豐富的想像力

河鍋曉齋的作品

另一方面,在很多作品中你還可以看到,或是極端地誇張了生殖器,或是刻畫了一些荒誕不經富於幽默的場景,很難說它們是性愛行為的寫實表現。這就是春畫又被稱為「笑繪」的緣由。比如,活躍於幕府末期至明治時代的浮世繪畫師河鍋曉齋(1831-1889),他在明治初期創作的版畫作品就是一例。他從背面描畫了兩個激情相擁的男女,但在畫面前方,你可以看到一隻小貓正俏皮地向男子的生殖器伸出尖爪……。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觀眾是很容易想像的。

前來參觀畫展的歐伯瓦(Jess Auboiroux)說:「我好幾次都忍不住噗哧地笑了出來。不過其他觀眾在欣賞的時候都很安靜,我總覺得那樣的欣賞方式有悖於作品的原意…… 」

春畫中的幽默不僅僅是粗鄙下流,有時它還包含了尖刻的諷刺成分,能讓人感到其中充滿著反叛精神,就像在江戶時期的百姓文化以及近代美術裏赤裸裸的色情描寫中我們所能看到的那樣。

「在春畫中可以看到許多以既有的嚴肅藝術作品或文學為題材但對其進行了一番諧謔的作品,其中多數都是嘲弄玩笑式的內容,但有時也有尖銳的政治諷刺」,克拉克說。諧謔化的女子道德教養書籍的春畫版本就是一例。這種諧謔化的淫書,很多甚至在細節上都非常忠實於原作。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它們都出自原作者之手,而且也是同一出版商製作的。

諷刺漸漸變本加厲,使春畫成為取締對象。1722年出版遭禁後,大約20年中製作量減少。雖然此後多次實施了小規模的取締活動,但春畫沒有就此銷聲匿跡,反而巧妙地躲過管制,繼續得到發展。春畫呈現出的豐富而大膽的想像力,令今人依然為之瞠目結舌。

至今仍無法在日本舉辦的「春畫展」

喜多川歌麿《婦人相學十體》中的《多情之相》(彩色木版畫,1792-1793年)
描繪了一個沐浴歸來的女子。背景使用了雲母粉末

春畫曾作為禮物贈送給幕府末期率黑船(指日本江戶時代末期來自美國、俄國以及歐洲的蒸汽船——譯註)來日的美國東印度艦隊司令培理(Matthew Perry),還影響了畢卡索(Pablo Picasso)、羅丹(Auguste Rodin)、羅特列克(Henri de Toulouse-Lautrec)等著名畫家。然而具有諷刺意義的是,春畫在西方開始被認知後不久,日本卻把春畫列入禁品之中,長期以來為它們掩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春畫展在日本解禁,還是進入20世紀70年代以後的事情。但是,即便現在,要在日本舉辦大英博物館這樣大規模的春畫展,大概還是非常困難的。然而,通過大英博物館的研究,毫無疑問,人們已經重新認識到了春畫在日本美術中所占據的重要地位。

「顯然,至少到二十世紀,春畫是日本文化的一個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春畫展如今尚難在日本舉辦,非常令人吃驚」,倫敦大學亞非學院(SOAS)的蓋斯托(Andrew Gerstle)教授說。

據克拉克介紹,此次的特展,無論在英國還是日本,反響之大,都是始料不及的。展期剛剛過半,參觀者已超出了當初設定的目標人數。

據說,倫敦大學亞非學院日本研究中心的調查研究員矢野明子等有關人士,為此次特展做了大量協助工作,特別是在如何向觀眾客觀介紹「前近代(日本多指明治維新以前的時期——譯註)複雜的藝術」方面,他們花費了很多精力。「實際上我們曾有一點擔心是否提供了過多的資訊」,矢野說。「但大多數觀眾似乎都很喜歡這個展覽,完全理解我們要傳達的意圖,而且深深地為這些作品所陶醉。」

採訪、撰文:麥克尼克爾,原文英文
協作採訪:大英博物館

大英博物館
河鍋曉齋紀念美術館
江戶東京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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