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计数据造假的本质在于轻视“人才、金钱、技术”

财经

统计数据造假问题与国民生活和经济政策息息相关,而总理官邸是否牵涉其中,已在国会引起一场政治风暴,同时也暴露出统计数据粗制滥造的问题。本文专访前日银理事早川英男,听他分析问题的症结所在。

统计局一落千丈的“能力与道德”

——请您为我们整理一下这个事件的问题所在。

在关于薪资等相关数据的“每月劳动统计”上,擅自将原来全面调查的方法改为抽样调查是违反规定的,若是确实提出申请后才改为抽样调查方式,尚还情有可原。问题在于,其一,并未进行必要的统计补正(2004-2017年)。抽样调查本身并没有问题,举例来说,调查平均薪资时,对某公司课长级以上职员的状况进行了全面调查,但对一般员工10人中仅抽取1人作为调查对象,那么这个部分必须乘以10倍。这是基础中的基础,可统计人员并不这么做,实在不可思议,让我非常震惊。这是多么拙劣又低阶的操作错误,统计制作人员居然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这样行吗?

另一个问题在于,明明知道抽样调查并未进行必要的补正,却仍想瞒天过海,这更牵涉到职业道德问题了。(仅补正2018年1月之后的数据),以不同的数据进行比较,结果较前一年大幅上升。既然公布“统计有误”,之后就应该进行修正数据嘛,这让我感到愤怒。从这种统计造假中,我看到的是统计部门在“能力和道德”上的问题。国会上关于伪造数据的议论让人感到反常,我认为在此以前统计就呈现乱象,没想到终于演变成现在的局面。希望国会能够好好讨论现在这种敷衍了事的统计制作,提出未来该如何改正的方案。

——谈论安倍经济学之际,薪资是个重要指标。

安倍经济学的讨论,是建立于物价、成长率、就业人数、薪资等等经济数据之上的,特别是薪资部分非常重要,它是测量涓滴效应(企业获利的改善会影响雇用状况与薪资水准,trickle-down economics)的一项重要指标。(发现问题后,薪资的上升率)向下修正后,安倍经济学的评价自然也会受到波及,但事实上,经济学家从去年1月开始,早已发觉薪资上升率过高,认为异常而放弃使用这些数据。所以就算现在薪资上升率向下修正,也不会有人感到惊讶,反而是在这场骚动中,终于了解为何会出现这样怪异的数据。直至去年夏季为止,内阁府一直以发表的数据为基础,自夸“就业率大幅提升”,但在初秋却实际上承认“数据有异”。涓滴应并未出现。

霞关轻视统计

——统计制作变成如此轻忽疏漏的背景因素何在?

日本的统计资料制作品质会如此低下的背景因素之一是,政府部门并不重视统计。中央省厅的统计部门之中,职业官僚仅在位1年就调离,就算努力表现也对升职没有帮助;再加上上级不断要求削减人员和预算,无法增加考绩的地方会被整合掉,统计部门每下愈况。虽然我并不清楚实际状况,但可以推测统计部门很早之前就已经发现问题,只是为了避免与前任发生冲突,便继续因循前例。

——也有人指出使用的统计方法已经跟不上时代

我自己进入日银是在1977年,我认为当时是日本制作统计的黄金时期。例如,美国当时以零售额(retail sales)来估测国内生产总值(GDP)中的个人消费数据,只能掌握物质消费状况;而日本则以家计调查的方式,掌握了包含服务性消费在内的整体状况。不过时代在变化,家庭收支统计的前提在于家庭主妇们都记录家计簿,但现在使用家计簿的妇女已经很少,专职家庭主妇减少,双薪家庭增加,实际上妻子并无法确实掌握丈夫的薪水用在何处。

培育专家与大数据

——那么该如何解决统计部门不受重视的现状?

日银在约20年前,在村山升作担任调查统计局长的时期,大幅度地转换了统计方针。以前统计部门仅制作统计资料并无法获得考绩,因此认为自己的工作是分析数据得出结论,然后向上级汇报。但是,方针转换后的想法是,统计工作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情报管理,因此应该停止前述的事先汇报,而力图统计工作本身的改善与进步,将提高精确度视为统计部门的职责。如此一来,就出现了人才不足的问题。美国有数不胜数的统计学博士,但日本却根本没有统计专家。日银采取了专业职位的制度,长期来一直在花时间培养以女性为主的统计专业人士。

提出(将分散在各省厅的统计部门统合为)“中央统计局”的构想很简单,但因为没有专职职位,就算召集再多的人员也无法改善实际状况,必须投入财力和人力来培养专业人士才行。而状况最糟的是内阁府,负责制作GDP数据的国民经济计算部,因为人手不足的缘故,忙得焦头烂额。

——那么,如何才能提升落后于时代的统计精确度?

以往家计调查非常顺利,但时代环境已经改变,若仍使用以前的方法,恐怕会越来越糟。作为一项对策,可以使用进步的IT技术。例如总务省所制作的消费者物价指数,基本上是从店头搜集数据,但搜集的品目有限。譬如调查汉堡包价格,仅以最便宜的原始汉堡包为统计对象,这样就算巨无霸(Big Mac)或芝士汉堡的价格有所变化,也未能反映在统计数字上。

在这一点上,美国将数据数字化后,可以进行更加精细的统计了。现在已经进入不使用家计簿也能瞬间获得大量数据的时代了。家计调查时,总务省仍然是提供纸张和计算器给调查对象让他们回答。其实,相比以家庭为单位,以个人为调查对象效率更高,利用智能手机的APP进行调查更加便利快速。而且,目前已进入无钞化(cashless)时代,从交易数据也能获得统计资料。

虽然统计方法不能每年不停地修改,但几十年都用同样的方法,将会越来越不可靠。时代在变,方法也应与时俱进。如果丈量实际状况的尺度规范都不准确,那就根本无法进行政策讨论了。对于制度的维持,以前是关注太少了。我认为这个问题能够在国会上正式讨论,将会成为改革的契机。

采访、撰文:持田让二(nippon.com 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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