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病毒致全球化走向终结:被迫转向积极财政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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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80年代以来,世界各主要国家的政府一直以推进全球化和财政健全主义为主轴施政。然而,新冠肺炎疫情正在改变这一趋势。我们约请对全球化持怀疑态度的评论家展望后疫情时代的世界。

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性大流行沉重打击了世界经济。2020年第二季度,世界各主要国家的国内生产总值(GDP)创下了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的最大跌幅。随着封城措施解除,今年下半年的经济形势预计有所好转,但情况仍不容乐观。

首先,疫情的全球性大流行还看不到平息的迹象。大规模封城的“实验”表明,这种措施也无法完全消灭疫情。一旦封城措施解除,新冠病毒会重新活跃起来,感染者人数也将增加。现在,包括日本在内的很多国家都在担心第二波疫情反弹。只要这种状态持续下去,消费的恢复就会变得非常缓慢。

德国社会学家乌尔里希•贝克将现代社会称为“风险社会”。在财富积累还不充分的时代,人们为了追求更多的财富而行动。但是,一旦达到一定的生活水平,人们就会对威胁生活的事物产生强烈的不安和戒备。特别是与健康相关的预测风险比较高,因此人们要求政治活动能起到降低健康风险的作用。贝克的理论发表时,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核污染的危险性正在全世界范围内广为宣传。而这次令人恐惧的对象是肉眼看不到的病毒。它通过人际传播发生感染,尤其会让老年人面临死亡的威胁。

反全球化加速

面对新冠肺炎疫情,日本以外的许多国家首先采取的措施是封闭国境。随着人员的全球流动,病毒也在流动。当然,并非只有新冠肺炎才是危险的传染病。只是此次由于其作为一种新型传染病而被大规模报道,它的存在变得有目共睹。未知的恐惧深埋人们心中,无法轻易消除。

此前也经常有人提出为预防恐怖袭击和犯罪活动要限制外国人入境,但尊重自由与人权的呼声使之未能成为现实。但这次不同。公共卫生这一无人能够反对的理由,与媒体的煽动性报道相结合,推动了封闭国境措施的实施。政府严密监控和甄别来自国外的人员流入。即便疫情趋于平息,这一趋势也可能持续下去。管理国境的国家权力,以新冠肺炎疫情为契机得到大幅增强。

不仅在人员流动方面加强了管理。生产口罩和医疗用品的国家也接连实施了出口限制措施。这导致到去年为止还充斥市场的口罩一度从店面消失。对投资的限制也进一步加强。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立法,以防止外国资本收购医疗领域拥有尖端技术的企业。

这些措施在过去会被当作保护主义措施遭受谴责。但现在,人们认为这是保护本国民众生命健康的必要手段。在紧急情况下,政府必须收紧入境政策。为了减轻由此造成的经济损失,应该允许大规模的财政扩张。舆论正在发生着这样的变化。

20世纪80年代以来,世界各主要国家一直实施市场开放政策。日本也一样。企业将工厂迁移到海外,构筑了全球供应网络,提高了生产效率。但是受疫情影响,这种潮流将发生巨大变化。如果各国因疫情封闭国境,维持全球供应网络的费用就会大幅增加。政府也将致力于采取政策推动重要物资在国内的生产制造。旅游和住宿行业也将被迫改变严重依赖于外国游客需求的现状。人们曾经认为,国与国之间的壁垒在全球化高涨的时代已经消失了。但今后无论是政府还是企业,都不得不把目光转向国内。

缺少协调重振世界经济的角色

地缘政治环境的变化也很关键。美中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就疫情追究中国责任的声音,不仅在美国,也在欧洲扩散。中国在东海日益活跃的军事活动也让日本的舆论呈现出强硬态势。迄今为止,政治对立与经济协作一直保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状态。然而当今时代,经济日渐让位于政治,安保(安全保障和生活防卫)理论优先于自由贸易理论。

也有迹象表明可能发生新一轮金融危机。在经济衰退日益明显的情况下,很多国家的股价仍然居高不下。如果远程办公范围的扩大导致写字楼办公需求缩减,可能会对城市的房地产市场造成负面影响。欧洲、北美、亚洲等广大地区,正出现民间债务膨胀的现象。其中哪方面的危机先爆发,目前还无法预料。但毫无疑问,现在的金融市场处于不稳定状态。

可以预想,今后随着世界经济减速,国家之间的矛盾将越来越激烈。上一次金融危机发生在世界进一步走向全球化的过程中。当时美国向欧洲和亚洲陷入危机的金融机构积极供应美元,尚表现出“负责任大国”的姿态,世贸组织(WTO)等国际组织也正常发挥着作用。但这次又将如何呢?受全球疫情影响,人员往来停止,货物和资金的流动停滞。美国转向了本国优先主义,受此影响,国际组织也不能充分发挥应有的作用。在全球化时代走向终结的过程中再度发生经济衰退,很有可能酿成超过2008年规模的复合型危机。 

海外需求无法指望

20世纪90年代泡沫经济崩溃后,来自海外的需求拯救了日本经济。商品出口和海外投资为日本企业提供了进一步成长的机会。2010年以来,日本通过积极吸引国际游客,弥补了国内旅游需求的萎缩。其结果是,日本的出口依存度从20世纪90年代初期的8%上升到2019年的17%。对外直接投资与GDP的占比关系,也从1993年的0.3%上升到2019年的4.9%。

在此次面临的经济危机中,人们恐怕很难向国外寻求出路。全球疫情的影响还将持续下去。在国际关系高度紧张的情况下,阻碍贸易、国际投资和人员流动的壁垒将比以往更高。在不确定性空前高涨的情况下,企业、投资者以及政府都不得不重新审视现有的方针。

无论企业愿意与否,都不得不考虑缩小过于膨胀的供应网络。政府将集中精力制定促进国内生产回归的政策,同时不得不认真考虑人口减少问题和地区差距问题。当务之急是改变东京一城独大的局面。因为人口过度集中于大城市,对于全球性疫情爆发的抵抗力过于脆弱了。

今后,人们将再次关注政府的作用。政治需要解决的课题有很多,比如使生产回归国内、缩小差距、向地方分散人口、解决少子化问题,等等。为此,不可避免地要转向积极的财政政策。不仅仅是日本,世界各主要国家的政府都在向扩大财政规模的方向迈进,以克服经济危机。

过去30年的政治是以推进全球化和财政健全化为主轴发展演变的。新冠肺炎疫情之后,人们对迄今为止的政治形态进行反思的时机必将到来。在不久的将来,面向未来时代,价值观将会以显而易见的形式发生巨大转变。

标题图片:飞越市中心的客机。随着新冠肺炎疫情蔓延,各大航空公司不得不大幅压缩航班(摄于东京都港区,时事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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