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媒体的负面效应凸显，体育界着手遏制针对运动员的网暴行为

巴黎奥运会期间，各种恶言恶语频现

巴黎奥运会期间，日本女子竞走运动员柳井绫音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这么一条帖子。正因为是在大赛期间，她的恳求更显迫切。

“此次退出20公里个人竞走项目，许多人的激烈言辞伤害了我。我在比赛之前总会变得神经质，内心敏感、脆弱。对于我们运动员来说，加油助威是动力，而批评指责不是。批评指责只会伤害运动员。希望这样的事情能够少一些。”

柳井本来要参加女子20公里竞走和男女混合接力两个项目的比赛，但抵达巴黎以后决定专注于混合接力，因而退出了20公里项目。对此，社交媒体上涌现出大量指责其“自私任性”的帖子。

除了柳井，在柔道女子52公斤级第二场比赛中失利而当场嚎啕大哭的阿部诗，在四分之一决赛中拼至赛点却最终不敌意大利队的日本男排队员们，也都成为网民谩骂的焦点。

男排四分之一决赛结束后，日本队运动员和工作人员合影留念。面对夺冠热门意大利队，日本队尽管表现出色，但依然有个别球员在社交媒体上遭到了网暴（图片：时事社）

批判与臆测在全球范围翻涌

女子拳击66公斤级金牌得主伊马内・哈利夫（阿尔及利亚）、女子拳击57公斤级金牌得主林郁婷（中国台湾）因性别问题遭到了全球性的网暴。就在2023年，两人均未通过国际拳击协会（IBA）的性别检测，被取消了世界女子拳击锦标赛参赛资格。

在巴黎奥运会上，国际奥委会（IOC）认为二人“以女性身份出生、成长，且持有女性身份的护照”，因而准其参赛。国际奥委会一直认为国际拳击协会的治理存在问题，对后者主办的世界女子拳击锦标赛的检测结果不予采信。

在女子66公斤级拳击比赛16强赛中，意大利选手遭到哈利夫猛烈的攻击，开赛仅46秒就宣布弃权。这一幕引发了争议，并发展成一场全球性论战。尽管国际拳击协会并未公布世界女子拳击锦标赛的性别检测细节，但在社交媒体和一些报道中，一部分人臆测哈利夫可能属于性发育异常，即拥有Y染色体却天生具有女性的生理特征。

甚至有政治家亲自下场，比如意大利总理焦尔吉娅·梅洛尼就称“不应该让具有男性遗传特征的运动员参加女子竞技项目”。

获得金牌后，哈利夫发表感言称：“我生来就是女儿身，一直以女性身份成长、比赛。这是不容置疑的。那些不追求成功的对手和那些针对我的言语攻击都让这份荣耀变得与众不同。”她还表示：“网络上（对我）的攻击言论不堪入目。希望这些人停止网络暴力行为，希望以后的奥运会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况。”

巴黎奥运会新增了霹雳舞项目。比赛中，澳大利亚女选手Raygun（本名为蕾切尔・冈恩）展示了独创性的舞步，结果以零分被淘汰。于是，“真好意思代表国家参加奥运会！”之类的批评纷至沓来，甚至有人质疑选拔过程中存在不公正的情况。

为此，冈恩在Instagram上发帖称“请大家停止针对我家人、霹雳舞及整个街舞舞者群体的骚扰”，对于霹雳舞项目遭到侮辱的局面表达了愤怒之情。

冈恩代表澳大利亚参加首次亮相奥运舞台的霹雳舞项目。她的表演被称作“袋鼠舞”，引发全球热议（图片：AAPIMAGE via Reuters Connect）

社交媒体与奥运会

社交媒体与奥运会结合的历史尚浅。起初，国际奥委会鼓励运动员使用社交媒体，以拉近他们与体育迷之间的距离。2012年伦敦奥运会期间，国际奥委会还要求运动员积极发帖，那一届奥运会甚至被称为“社交媒体奥运会”。

或许国际奥委会认为即使自己不去刻意宣传奥运会，只要拥有庞大粉丝群的运动员们为奥运发声，奥运会的魅力也会传遍世界。因此他们创建了一个名为“奥运选手中心（Olympic Athletes’Hub）”的网络平台，汇集了历届奥运会参赛运动员的社交媒体账号，供人们便捷地访问。

因新冠疫情推迟一年举行的东京奥运会采用了原则上无现场观众的比赛形式，但运动员们纷纷通过社交媒体展示奥运村的情况。这让世人了解到奥运会上那些在大众媒体的报道中无法获知的信息，起到了有效的宣传作用。

巴黎奥运会期间，日本奥委会在埃菲尔铁塔附近开设了介绍东京奥运遗产和日本文化的“TEAM JAPAN HOUSE”，邀请奥运奖牌得主召开记者会，并搭建社交媒体专用摄影棚供信息发布之用。

巴黎奥运会期间设在“TEAM JAPAN HOUSE”内的社交媒体专用摄影棚（图片：时事社）

然而，正如本文开篇提到的几个实例所示，尤其在全球瞩目的奥运会期间，运动员遭到网暴的程度更甚。这对运动员的心理健康也造成了影响。越来越多的运动员公开表示自己饱受网暴之苦，这已经成为一个不能放任不管的问题了。

国际足联、国际奥委会采取对策

针对这一问题，国际足联（FIFA）先于国际奥委会出手了。2022年卡塔尔世界杯前夕，国际足联与国际职业足球运动员联合会合作开发了一款名为“社交媒体保护服务（SMPS）”的工具软件。该软件能够自动监测社交媒体上对运动员进行骚扰的帖子并予以屏蔽。目前，国际足联已与其全球211个成员协会共享了该软件。

在任何一个国家，足球国家队往往都能激发本国民众的爱国热情，以致于出现“足球民族主义”之说。作为反噬效应，出现失误的球员、失利球队的教练会遭到口诛笔伐。国际足联的这一举措意在防患于未然。

按照国际足联的说法，卡塔尔世界杯期间，大约有260万条帖子被屏蔽，相关社交媒体平台还对其中部分发帖账号采取了暂时禁言的措施。

国际奥委会在本届巴黎奥运会期间也开始了类似的尝试。他们与社交媒体平台合作开发了一款工具软件，由人工智能实时监测并自动删除那些违法违规的网络留言。

在奥运会前召开的记者会上，国际奥委会主席托马斯・巴赫称：“预计奥运会期间，社交媒体上将产生5亿条帖子。这款人工智能软件能够广泛监控网民对15000名运动员及其相关人员的留言情况。为了保护运动员，恶意留言将被自动删除。”

巴黎奥运会闭幕后，国际奥委会运动员委员会发布消息称，大会期间通过该软件在网络上共发现了超过8500条网暴留言。虽然和国际足联的那款软件相比，拦截留言的数量较少，运动员的投诉也接连不断，但有望在今后的奥运会上进一步提高识别精度。

日本国会通过《信息流通平台对策法》

鉴于中伤运动员的情况频发，日本奥委会（JOC）在巴黎奥运会期间发布了一份不同寻常的声明。

“无论做了多少准备，比赛时也会出现许多意想不到的情况。运动员们坦然接受这一切，走向赛场，努力发挥自身的最佳水平。希望大家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他们一路走来的艰辛，见证他们在赛场上拼搏的时刻，为他们加油助威。”

声明的整体语调是温和的，只有最后一句话锋犀利——“针对侮辱、威胁等过激内容，我们将考虑报警或采取法律措施”。为长远计，法律措施至关重要。

2024年5月，修订后的《网络服务提供商责任限制法》在日本参议院全体会议上获得通过。据此，该法被更名为《关于应对在特定通信平台的信息流通过程中产生的侵权等问题的法律》，通常被称为《信息流通平台对策法》。

该法要求运营“脸书”“Instagram”等社交媒体网站的Meta、运营“X”（原推特）的X等大型平台企业，在收到删除网暴帖的申请时有义务迅速予以回应并实现删帖透明化。如果平台企业违反此规定，日本总务省有权向其下达整改建议或命令，若其不予配合，将面临1亿日元以下的罚款。

诚然，对社交媒体发帖实施监管也牵涉言论自由的问题，但我们绝不应容忍那些否定他人人格之类的帖子。这和歧视性“仇恨言论”一样，都应当得到严肃处理。

体育界各组织、机构也要和平台企业建立合作关系，以合理地运用该法，尽到保护运动员和赛事相关人员的责任。此外，设立举报窗口、针对心理健康问题采取相应对策也是不可缺少的举措。在运动员安全管理方面，杜绝社交媒体上的网暴行为是今后应该优先解决的课题。

标题图片：身陷性别争议漩涡的阿尔及利亚运动员伊马内・哈利夫夺得巴黎奥运会女子拳击66公斤级金牌（时事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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