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与社交媒体：别让手机成为“黑箱”

社交媒体平台的变化

近年来，社交媒体暴露出的弊端已经成为一个全球性的问题。全网声讨、诽谤中伤、造谣传谣……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各种闹剧，社交媒体正一步步走向“荒废”。

造成这一局面的背景原因在于社交媒体平台的变化。为了增加用户停留时间以提高广告收益，社交媒体平台主动向用户推送刺激的“热点话题”，导致了故意发布有害信息以图博取点击量的账号越来越多。身处这样的环境，即便是成年人都感到崩溃，更何况那些心智尚未成熟的儿童。

海外国家的立法动向

2024年12月，澳大利亚通过法案，将使用社交媒体的最低年龄设定为16岁，并规定平台运营企业有义务阻止未满16岁的儿童使用多数社交媒体。相关企业必须在12个月内采取相应举措，违者将被处以最高4950万澳元（约合人民币2.3亿元）的罚款。该法案适用对象包括Instagram（照片墙）、Facebook（脸书）、TikTok(国际版抖音)、X（原推特）等，但YouTube（油管）不在此列。而对于违反该法案的儿童及其监护人，该法案并未明确处罚措施。

尽管这项严格的法案得到了监护人的大力支持，但也遭到了平台运营公司的强烈反对。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CEF）警告称，此举将把儿童推向网络监管无法触及的黑暗之地。许多专家也质疑其实际效果。

不过，立法监管并不仅限于澳大利亚。美国佛罗里达州等部分州限制儿童使用社交媒体；法国也已经施行法律禁止15岁以下儿童在未经家长同意的情况下使用社交媒体；英国计划于2025年开始施行《在线安全法》，该法规定平台运营企业有义务识别、管控对儿童有害的内容，比如可能助长性虐待、自杀等行为的内容；有报道称，挪威正在研究如何限制15岁以下儿童使用社交媒体。

灵活使用不同应用程序的孩子们

在探讨今后日本是否也应该推行相关法律法规之前，让我们来看一看孩子们使用社交媒体的实际情况。

2023年日本总务省实施的调查显示，10到19岁儿童利用率最高的社交媒体是LINE（连我）（95%），其后依次是YouTube（94.3%）、Instagram（72.9%）、TikTok（70.0%）、X（65.7%）。

LINE是用来和家人、朋友联系的工具；YouTube则用来每天看视频，追捧人气博主，并通过评论与其他粉丝交流。

Instagram已然是必备的应用程序。用户可以注册多个账号并区分使用。大号作为正式账号，用于联系各种各样的人；小号则只限与关系非常亲密的人交流。用户主要使用“限时动态”（Stories）功能，即发布的内容将在发布24小时后自动消失，因此便可以随意地发布日常生活的片段。另外，还可以利用实时视频的功能和朋友进行视频通话。

TikTok方面，年轻人的使用率更高。除了看跳舞等娱乐内容外，还可以收看新闻。尽管TikTok规定禁止13岁以下儿童使用，但据说实际上也有小学生在用。X的男性用户更多，是他们收集信息的一大途径。

从平均使用时间来看，10到19岁使用者工作日平均每天花费56分钟“在社交媒体上阅览或发布内容”，休息日则平均花费80.3分钟；工作日和休息日“浏览别人发布或分享的视频”的平均时间分别为112.1分钟和174分钟。从各个年龄段来看，10到19岁年龄段和20到29岁年龄段的使用者“浏览别人发布或分享的视频”的平均时间较为突出。笔者也接受了很多家长关于如何阻止孩子“长时间使用”社交媒体的咨询，切实感受到许多家庭都担心孩子过度依赖手机。

社交媒体霸凌、黑兼职、性伤害问题日益严重

接下来看一看日本国内牵涉儿童的社交媒体纠纷实例。

2024年6月，日本总务省发布的《日本青少年互联网使用情况相关调查》显示，46%的受访者曾经遭遇过某种麻烦。从具体内容来看，初中女生和高中男生中，表示“拿自己发的内容和别人发的进行比较，感受到了压力”的人最多，由此看出社交媒体对他们的心理影响较大。

调查还揭露了一些照片、聊天截屏遭恶意使用的事例。比如，“被人偷拍，还被其通过Instagram的限时动态功能传播了出去”“曾被人威胁要曝光他和我的LINE聊天截屏”“我和通过LINE群聊结识的二三十个陌生男子加了好友，其中一个人给我发了污秽的图片”，等等。

分享、传播偷拍照和截屏都属于“社交媒体霸凌”行为，可能演变为逃学等严重问题。事实上已经出现了因遭到“社交媒体霸凌”而自杀的案例。2020年11月，一名小学六年级女生因在学校配发的平板电脑的聊天区遭到谩骂而选择了结束生命；2022年2月，大阪府门真市一名初三男生因在社交媒体上收到恶意的匿名留言，且在（自己未加入的）LINE群聊中遭到霸凌而自杀。

近来，还发生了初、中学生参与“黑兼职”的案件。所谓“黑兼职”，指的是（幕后黑手）在社交媒体上以“高额报酬”“当天结算”之类的诱饵招募兼职，而后让兼职人员在电信诈骗中充当“车手”或实施抢劫。2024年10月，山口县光市警方以涉嫌抢劫罪犯罪预备的名义逮捕了三名来自关东地区的少年，其中一名是来自茨城县的初中男生。据报道，该案另有幕后主使，三名少年彼此素不相识。

据说，在一些个案中，当事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应聘了“黑兼职”，但（了解情况后）对实施犯罪心存犹疑，或试图脱离犯罪团伙，却被犯罪团伙抓住个人信息加以胁迫，最终不得不成为帮凶。

此外，包括被要求拍摄性自拍照片和视频的“自拍受害”、拐骗、强制猥亵等在内，经社交媒体实施性伤害的案例呈增多趋势，其中，小学生受害者人数正急剧增多。犯罪分子使手段“驯服”儿童，要求他们发送照片或者见面。

Instagram、X、TikTok在平台使用规则中规定用户最低年龄为13岁。LINE建议最低使用年龄为12岁，12岁以下儿童使用时必须获得监护人的许可并由监护人进行设置。不过，事实上，越来越多的孩子从小学阶段开始就已经拥有手机，不少家庭也允许孩子使用LINE和家人联系。因此，矛盾纠纷和受伤害现象趋于低龄化。

能否通过法律来限制社交媒体使用年龄？

对儿童因社交媒体而陷入纠纷的情况了解得越多，就越觉得日本也应该通过法律手段限制使用社交媒体的年龄。2024年11月，儿童家庭厅成立了互联网青少年保护相关研讨会，开始参考其他各国的动向，讨论10到19岁青少年使用社交媒体的问题。

平台运营企业也在推进相应对策。Instagram已将13到17岁用户的账号切换为“青少年账号”。这项功能在日本刚刚于2025年1月推出。青少年账号自动被设置为非公开的私密状态，私信往来受到限制。如果要放宽账号限制，或者希望施加其他限制，就得另行设定“家长监督”（家长管理子女账号）功能。不过，青少年用户也可以自行解除家长监督功能。这不同于电信运营商或苹果、谷歌等操作系统开发企业提供的过滤服务，家长不能通过自己的手机来管理子女的账号。

而且，年龄审核机制也存在漏洞。年龄审核是限制使用社交媒体的前提条件，但注册时青少年可能谎报年龄。尽管也有像LINE那样，通过手机运营商的合约来审核年龄的机制，但如果该合约是用成年人的名义签订的，那么就能轻而易举地通过验证。

不过，就算切实限制了用户年龄，这也不是一个只要有监管就能马上解决的问题。孩子们被赶出现有平台后，很可能在网上寻找替代场所。那就不是行业巨头运营的安全平台了，很可能是一个法外之地。盯上儿童的犯罪分子会轻而易举地闯入，对儿童施加伤害。到那时，纵然演变为严重的问题，瞒着大人上网的孩子们也无法向大人寻求帮助。

此外，在家中没有立足之地的孩子转而在网上获得救赎的例子也不少见。家庭矛盾越严重，孩子们就越难向朋友、老师倾诉，但在网上就可以吐露心声，因为上网是匿名的。对网络用户年龄设限可能夺走这些孩子们宝贵的心灵驿站。

笔者认为，相较于在年龄上“一刀切”，更重要的是实施网络素养教育，教孩子们怎样安全地使用社交媒体，怎样在社交媒体上展现自己，等等。完善法律监管、平台运营企业调整改进等举措固然重要，但在这个过程中，儿童开始使用智能手机的年龄越来越小，面临的问题也越来越多。

现在我们能做的，是先在家庭内部确立使用手机的规则，再结合家长监督的手段守护好孩子。希望家长们和孩子们建立起开明、和睦的亲子关系，以便当孩子在社交媒体上遇到问题时能立刻向大人倾诉。从平时做起，别让手机成为“黑箱”。学校则有必要开展网络素养教育，给全国的小学生和初中生每人配发一台“GIGA学校终端”，指导孩子们正确使用等。我们这些大人也应当端正态度，时刻注意在使用社交媒体方面做好表率。

标题图片：PIX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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