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梁骨发冷的日本夏夜是怎样的？

记得小时候在北京，夏夜里吃过晚饭坐在四合院里乘凉，天天都能听到大人们讲妖魔鬼怪的故事。从西游记里的妖精，聊斋里的幽灵，到胡同口的鬼怪等等。有时候，我们小孩儿会被吓得跑进屋里，躲在被子里不敢露出脑袋。后来到了日本才知道，原来日本人在夏天也好讲鬼怪故事，而且还把它说成是夏日风情，大人小孩都乐在其中，这样看来，日本人似乎比我们更喜欢妖魔鬼怪的故事。

这里，我就来介绍一下日本的夏日风情之一：听“怪谈”，也就是鬼的故事。

在东京的浅草、新宿等地，都有供老百姓看戏享乐的小剧场，叫做“寄席”，上演说书、相声、魔术等各种民间文艺节目。夏天的亮点就是鬼怪故事，在日语里称做“怪谈”。据说怪谈是从歌舞伎“纳凉剧目”中安排幽灵登场开始的，早在江户时代就非常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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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妖魔鬼怪的故事很多，最著名的三大怪谈有《四谷怪谈》《牡丹灯笼》和《番长皿屋敷》。如今除了讲故事的形式外，有的还被改编成戏剧和电影上演。

《四谷怪谈》讲的是伊右卫门和小岩这对夫妻的故事。妻子小岩被花心的丈夫伊右卫门下了毒药，导致面部变形，最后惨遭杀害，变成了怨鬼。那是个半边脸糜烂、头骨外露、眼珠突出、蓬头散发的幽灵，追随着伊右卫门时隐时现，终于使得伊右卫门被自己的幻觉逼疯自尽。《牡丹灯笼》描绘的是一对情侣被迫分离、阴阳两隔，却仍然一往情深难舍难分的爱情故事。人与鬼的热恋洒脱奔放，冲破了腐朽的家庭社会理念的束缚。而《番长皿屋敷》述说的则是仆人因打碎主人珍贵的盘子被迫跳井后，阴魂绕梁，悲凄地永远数着盘子的故事。恩仇、爱恋、哀怨，怪谈中充满了现实生活里无所不在的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怀。 

这些故事即使是头一次听，你也不会感到陌生，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过一样。是的，日本的怪谈故事本来就源于中国。《牡丹灯笼》是明代小说《剪灯新话》的翻版，爱情故事中穿插着一些色情，在民间大受欢迎。

夏天里讲鬼的故事，与八月十五的盂兰盆节，也就是“鬼节”分不开。人们相信这期间故人的灵魂会回到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八月十五临近时，家家要摆上供品，点燃“迎火”，迎接故人灵魂的到来；过了十五再点起“送火”，把故人灵魂送走。在日本，八月十五的盂兰盆节与新年正月一样重要。很多大公司停工休假三五天，人们纷纷回老家扫墓祭祖。这段时间里人们与祖先的灵魂交流互动，人与鬼共度时光。然而，不仅是那些有家人纪念的祖先的灵魂，断了香火、无人问津的亡灵和怀着怨恨离去的怨灵也会回到人间。于是在民间出现了用来“安魂”的一种艺术形式，被称作“盆狂言”。剧中，小角色们表演群魔乱舞，表现未能成佛的死灵痛苦挣扎的情景及其成佛的过程。居民们在山上烧火，在河里放流灯笼，还围成一圈跳盆舞，模仿逃脱地狱苦难的亡灵狂欢的样子。日本固有的神道安魂慰灵仪式与佛教的祭祖融合在一起，神社和寺院都举办各种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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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夏季的祭祀活动中必定有“幽灵”和“鬼”的出现。人们相信那些死后尚未成佛的灵魂，有的因为怨恨、嫉妒或爱情等对现世留有迷恋，会出现在有情缘的人面前纠缠不休。加上8月15日是满月，月亮的引力大，海潮大涨，人的感情也会激昂亢奋。狂欢的舞蹈使人的感情愈加脆弱，加剧了人们对鬼的恐惧心理。

东京的夏夜真的很可怕，特别是平民百姓居住的“下町”。我刚到日本时就住在下町的一户日本人家里。木造的三层小楼，楼梯只能容一个人上下，只要一抬脚，木板就会吱呀作响。我住的是这家的爷爷奶奶曾经的房间，里面的佛龛占去了一面墙的三分之一，白天上的香，到了晚上依然气味不散，一阵风撞响风铃，叮叮当当余音回荡。如果电视里在播放怪谈，保证给你三个胆子也不敢出屋。可在东京住一段时间后就会发现，东京的生灵与亡灵共享时空，他们摩肩擦踵般地挤在一起。比如涩谷附近著名的时尚街“青山”，居然有一大片整齐的墓地，而且还是闻名远近的“气场”；在车站的名字里，你也可以看到“某某陵园”；在市中心六本木的高级公寓，推开窗户，眼前可能就有一片树立着高高低低墓碑的坟地。更不用说遍布城里郊外大大小小的寺院了，它们都承载着守护墓地的作用。人间和阴间近在咫尺，相邻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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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随着漫画和动漫的流行，亡灵及妖魔鬼怪变得可爱起来。《灵幻道士》里的“僵尸”、《咯咯咯鬼太郎》里的“鬼太郎”家喻户晓。鬼太郎作家水木茂的老家岛根县和他居住的东京调布市的街道上，都建有塑像，电车巴士也被鬼太郎和他的朋友们妆点起来。人们对鬼和神灵感到亲近，同时对怨鬼也更加恐惧。以讲述怪谈闻名的艺人稻川淳二认为，“黑暗中的恐怖、无声的恐怖是日本人所具有的文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可以看到在白昼里看不见的东西。”鬼的故事令人兴奋，就像对不可思议的自然现象或另一个维度的空间等未知的好奇一样，让人看见另一个世界，刺激人的感性。壮起胆子听鬼的故事也是向极限和束缚的挑战。

特别是岛国日本，火山、地震、水灾、火灾等自然灾害众多，因此，对神灵的崇拜、恐惧和依赖，似乎就比居住在大陆的人们更大。鬼的故事把现实生活和死去的人们联系起来，就像白天和夜晚自然轮回一样，人们希望夜晚过去后是更好的白天。

据说人在感到恐怖的时候，交感神经反应，血液聚集到心脏，手脚末梢体温下降，会产生冰凉感，就像我们会说“吓出一身冷汗”一样，似乎还有点科学依据。前两天走在街上看到一家“幽灵居酒屋”，站在门口就有些脊梁骨发冷了。有胆量、想找凉快的朋友们也来体验一下怎么样！

标题图片：日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