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受终身不婚吗？

每逢春节前后，中国大龄单身青年的结婚、生育问题都会被拿出来热烈地讨论一次。中国年轻人的结婚意愿、生育意愿持续走低已是不争的事实。那在日本，情况又是怎样的呢？

今年1月，日本NHK公布了一份关于日本人结婚意愿的最新调查。结果显示，认为“结婚是理所应当的” 人还不到三分之一，而68%的人觉得“可以不结婚”，其中30多岁年龄段的人，接受终身不婚的比例最高，达到88%。 

如果这个数字令你感到意外，那么另一项统计结果显然更令人吃惊。

日本国立社会保障和人口问题研究所，针对日本人的结婚和生育动向，每五年进行一次全国性的调查。最近的一次调查显示，有23.4%的日本男性和14%的女性直到50岁都没有结过婚。这些人被定义为“终身未婚”。比起10年前，日本男女的终身未婚率都上升了3%，创历史最高纪录。而更令人担忧的是，对18到34岁青年的调查发现，69.8%的日本男性及59.1%的日本女性长期处于单身状态，其中更有半数的人表示不想脱单。另外，平均42%的未婚男性和44.2%的未婚女性没有任何性经验。 

有关专家解释称：“当下婚姻自由化，有两三成的人不结婚很正常。在现代，大多数人就算是单身过日子，也没什么不方便的。虽然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加里贝克尔教授提出，婚姻对经济发展有好处，但就连他也无法断言，结婚会给个人带来更多的经济利益。”

从地区分布来看，日本男性终身未婚率最高的三个地区依次是冲绳县、岩手县和东京都，女性则是东京都、北海道和大阪府。与之相对，滋贺县、福井县、岐阜县的人，不论男女，终身未婚率都是日本最低的。为什么这些地方的人更容易结婚，也更愿意结婚呢？ 

福井县政府综合政策部的工作人员分析说，这些地方的人大多有房产，家里比较宽敞。和东京等大城市相比，三代人住在一起的情况比较多，老人可以帮忙照看孩子，女性即使结婚生子，也不需要辞职，所以结婚的阻碍很少。而且，当地失业率低，储蓄率高，生活安稳。这都有助于提高人们的结婚意愿。

据有关专家介绍，现在因为经济拮据而无法结婚的人，比以前多了。很多女性认为，经济实力稳定、雄厚的男性才是合适的结婚对象。这让众多低收入者难以结婚。此外，日本有些地方的传统家庭观念较强，至今仍然认为女性婚后应该待在家里操持家务、养育孩子。成为家庭主妇的女性一旦婚姻不顺、选择离婚，将面临缺少职业技能、找不到好工作、没有稳定的社会保障的窘境。在此之前，她们的医疗和养老保险均挂在丈夫名下。这些风险使得年轻的职业女性不愿走入婚姻，她们更期待拥有自己的事业，害怕进入婚姻会让个人发展受到限制，因此连约会都懒得去了。 

而那些已婚人士又是怎样的状况呢？

日本厚生劳动省的调查显示，进入本世纪以来，日本人的结婚率和离婚率同步降低，2018年分别为4.7‰和1.66‰ 。虽然结婚率低了，但已婚者的婚姻状况越来越稳定。那么，这是否意味着他们也会更愿意生育子女呢？回答是否定的。目前一对日本夫妇生育子女的平均数量，已经从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4人，下降到不足2人。尽管生育两个孩子的家庭至今仍是主流，占总数的54%，但只生一个孩子或不生孩子的家庭再明显增加，而且，没有孩子的丁克家庭也占到6.2%。

这种情况，和中国全面开放二孩后的状况基本类似。有位只生了一个孩子的80后中国妈妈感叹：“以前像我们家这样的三口之家，是中国最主流的家庭形态，现在我身边的同龄人要么不结婚不生孩子，有孩子的基本都生了二胎，搞得我们成了少数派。”

不仅仅是中日，在年轻人的婚姻观、生育观方面，中日韩三国都表现出相似的变化趋势。根据韩国政府和研究机关发布的社会调查数据，13岁以上的韩国人中，认为自己“需要结婚” 的比例，如今已经跌破半数，并有3.2%的人认为“最好不结婚”，约五分之一的人觉得“可以不要孩子”，另有韩国研究人员认为，日本的现在就是韩国的未来。

而我国民政部2018年发布的数据显示，中国登记结婚率逐年下降，最新数据为7.7‰，与之相对的是，离婚率连续16年持续上升，在2017年首次超过3‰。另外根据腾讯新闻客户端的随机调查，有36.8%的单身女性认为不结婚也很幸福。

在生育方面，中国的生育率也持续走低。2018年中国出生人口比上年减少200万人，是近40年来中国出生人口环比下降最多的一年。

其实，低结婚率、低生育率不是中日韩三国的特有现象，它也是世界性的问题。早在一百年前，斯宾格勒就在《西方的没落》中一针见血地指出，“原始的妇女，是农妇，是母亲。从孩提时代起，她所渴望的整个天职，都包括在‘母亲’这个词之中”。但现代社会的女性不满足于只当一名母亲，“她们都只属于她们自己，她们都是不生育的”。

在东亚地区，低婚育率问题表现得更为明显。2017年世界224个国家和地区中，生育率最低的6个席位中东亚占了5席。为何东亚地区深受儒家文化影响，有传宗接代的传统思想，还会成为全球生育率的洼地？通常的解释是东亚地区房价高、生存压力大、福利不足。此外，有学者认为，中日韩都是典型的后发现代化国家，这些属于后发现代化的国家，有一个突出特点，那就是它们解构传统儒家的家庭结构，让女性成为直接生产力，进而促进经济发展。而女性一旦被发动起来，走出家庭，就很难再走回去。

为了鼓励女性结婚生育，应对社会少子化问题，日本已将应对少子化问题的工作重点，从育儿援助，转向结婚援助，各地方政府纷纷成立结婚援助中心和年轻人交流信息网站，帮助日本青年搭建鹊桥。首相安倍晋三承诺对那些促进婚育的工作给予更多补贴，甚至喊出“必须在2026年以前将日本生育率提高到1.8%”，“2060年保持日本人口总数在1亿以上”的口号。

但对日本女性来说，她们在个体层面的“理性选择”，恐怕会与国家层面的生育鼓励政策背道而驰。同时，就整个东亚地区来说，婚育问题在今后很长一段时期内，恐怕都将是很难破解的社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