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行地方访问：昭和天皇未能如愿踏足冲绳

东奔西走之秋

在距离退位仅半年之遥的平成时代最后一个秋天，明仁天皇和皇后依然在不断走访各地。9月14日和21日相继慰问遭受水灾的冈山、爱媛和广岛三县，之后的一周又前往福井县出席国民体育大会，10月还前往高知县出席了“全国丰饶海洋创造大会”。11月又访问了北海道地震灾区。真可谓是东奔西走。

关于地方访问的重要性，天皇是这样解释的。“包括皇太子时代，至今我与皇后一起几乎走遍全国，这种旅行让我认识到在国内任何地方都有着热爱当地、勤勤恳恳支撑着家乡的平凡的人们。……”（摘自2016年8月发表的包含着退位之意的“关于作为象征天皇的职责的讲话”）

地方访问的核心活动是每年轮流在各个都道府县举办的三大活动。天皇和皇后通常会利用出席活动之机，在当地停留数日，这也成为了当地民众与皇室接触的宝贵机会。或许可以说，两位陛下在留下足迹的同时，赢得了国民更多的爱戴。

今年9月28日，两位陛下前往福井县，当晚在他们下榻的酒店前，大约有4000名县民举着灯笼以示欢迎，而他们也在酒店的窗前晃动灯笼做出了回应。第二天偏偏赶上下雨，但两位陛下依然出席了明仁天皇在位期间最后一次国民体育大会的开幕式，向参加入场式的全国选手们挥手致意。

然后是10月27日，两位陛下前往高知县，开启了为期三天的访问。28日出席在高知市举行的全国丰饶海洋创造大会典礼后，又在土佐市的渔港观看了渔船巡游，并亲手将石鲈鱼和条石鲷的幼鱼投放入海中。国民体育大会和植树节是从昭和天皇那一代继承下来的天皇活动，而早在还是皇太子的时代，明仁天皇就参加了第一届海洋创造大会（1981年），希望让那些因滥捕和工厂污水而荒废的海域重新变成丰饶的渔场，即位后仍然坚持每年出席。

明仁天皇和皇后在全国丰饶海洋创造大会上将石鲈鱼的幼鱼投放入海中，2018年10月28日，高知县土佐市（时事社）

这是明仁天皇最后一次出席三大活动，从明年开始将由新天皇接替。为了减轻明仁天皇的身体负担，从2009年起已经取消了现场致辞环节，估计从明年开始，应该会恢复天皇在各大活动上致辞的环节。

笼罩在自肃氛围中的30年前那个秋天 

30年前，也就是1988年，昭和天皇病重的那个秋天，全球日本都笼罩在自肃的氛围之中。各地的秋季庙会活动和运动会全部暂停，电视台也停播了搞笑和娱乐节目。全国的各种活动和聚会纷纷停止，不少国民都感到非常压抑。东京在10月13日就早早刮起了第一场强冷风，开始进入寒冬季节。

在这样的背景下，除了取消焰火环节外，秋季的国民体育大会仍然按照预定计划从当月15日拉开了帷幕。但宫内厅却不得不采取各种特殊措施。本来决定从全国第二轮巡回比赛首场举行的京都国民体育大会开始，由皇太子（现在的明仁天皇）代替昭和天皇出席，但宫内厅判断此时皇太子不宜离开东京，所以改由浩宫（现在的皇太子）代为出席。而且是当天往返，只观看了开幕式和集体表演就立刻从京都返回了东京。

曾热切希望访问冲绳的昭和天皇

说到昭和天皇晚年的地方访问活动，就不能不提1987年10月的冲绳国民体育大会。昭和天皇最后的心愿就是访问冲绳，那是太平洋战争中日本唯一的陆地战场，死难者超过18.8万人，也是昭和天皇在全国巡行时唯一没有去过的地方。国民体育大会第一轮巡回比赛最后一站恰好是冲绳，出席大会也就成为了昭和天皇完成心愿的机会。相关方面为他制定了五天四宿的日程，比过去访问过的任何国民体育大会举办地的逗留时间都要长。

在同年4月迎来86岁生日前夕的新闻发布会上，昭和天皇表示“（20世纪40年代）巡行各地之时，我总是在想，希望能有机会到冲绳。如果能实现访问冲绳的夙愿，我希望去祭奠战死者的在天之灵，抚慰县民们多年来饱尝的辛酸”。

昭和天皇出席冲绳回归纪念典礼（1972年5月，东京日本武道馆）（时事社）。最终未能实现访问冲绳的愿望

昭和天皇应该很清楚，县民对他访问冲绳一事怀有复杂的情绪，其中一部分民众“反对他访问冲绳”。12年前，皇太子（现在的明仁天皇）夫妇首次访问冲绳之时，曾遭到思想过激者投掷自制燃烧弹。尽管如此，昭和天皇仍然坚定地认为亲赴南部的战争遗迹追悼亡者，抚慰从战争灾祸中恢复过来的县民是自己“最后的任务”。

然而不幸的是，就在即将访问冲绳的一个月前，昭和天皇接受了消化道手术。时任宫内厅长官的富田朝彦告诉他已经取消访问计划后，昭和天皇曾喃喃自语道 “不知何时才能达成心愿”。

当时，笔者曾跟随代天皇出访的皇太子夫妇前往冲绳，在现场进行了采访报道。皇太子在摩文仁的冲绳和平祈念堂代为宣读了天皇的寄语——“每当想到（无数民众在成为战场的冲绳失去生命）战后还有很多人被迫长期经受着巨大的痛苦，我就深感悲伤与心痛”。但原定要出面迎接的部分国会议员却没有到场。在国民体育大会开幕式的齐唱国歌和升国旗环节，甚至有人拒绝起立，坐在原地保持缄默。面对那些在本土已经几乎看不到的光景，笔者感受到了冲绳战役的伤痕之深。笔者在国民体育大会会场和那霸市街头对当地民众进行了采访，人们纷纷表示“一直希望能直接听到天皇陛下的讲话”“要听陛下亲口说出的哀悼之词，才能释怀”，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皇太子（现在的明仁天皇）在冲绳国民体育大会上代为宣读昭和天皇的寄语，1987念10月，冲绳市（时事社）

直至最后，昭和天皇都没有放弃访问冲绳的愿望，他曾多次表示“如果恢复了健康，希望有机会尽早访问冲绳”。虽然相关方面讨论过能否在手术半年后的1988年春季安排访问，但最终还是未能成行。身体状况和安保问题成为了阻碍因素。

不了了之的当日往返方案

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身边近臣依然试图实现陛下的夙愿。就在当年9月昭和天皇病倒之前，笔者曾向御医小组首席御医高木显询问过陛下访问冲绳的问题。他是这样回答的。

“从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我觉得非常困难。但如果圣上（天皇敬称）始终执意如此，那我们必定排除万难，竭尽全力助其完成心愿。我们考虑过当天往返的方案，先乘飞机到那霸，再换乘以前去伊豆大岛时坐过的直升机飞往南部的战争遗迹，这样可以减轻一些身体负担，然后在当地祭奠逝者，发表讲话。”

尽管首席御医的大胆方案最终不了了之，但这种思路和前面提到的今年9月两位陛下访问爱媛和广岛的水灾灾区时乘坐直升机在一天之内往返濑户内海的做法非常相似。

以最大尺度的措辞表达了对冲绳的感情

现在的明仁天皇也对冲绳感情深厚，从皇太子时代算起，总共去过11次。众所周知，他曾经告诉孩子们，二战停战日、广岛和长崎遭受原子弹轰炸日，还有冲绳停战日（6月23日）是“日本人不能忘记的四个日子”。

1996年，陛下曾在新闻发布会上这样说道。“针对冲绳的问题，希望日美两国政府充分沟通，开辟一条能为冲绳县民带来幸福的解决之途”。一直避免发表政治性言论的陛下采用提及日本和美国政府之名这样一种接近尺度极限的措辞，抒发了自己对冲绳的感情。而就在前一年，发生了三名美军士兵强暴日本少女的事件，以此为导火索，县民们针对整顿缩小美军基地问题举行了投票，89%的人投了赞成票。

陛下接着说道。“深刻认识（在战争中饱受创伤，在日本被占领时期结束后仍被美国实际控制的）冲绳的历史，是本土民众对努力实现了回归的冲绳人民应当负起的责任”。笔者将之理解为陛下对国民发出的号召。

平成时代最后一个秋天，冲绳县举行了知事选举。让两代天皇牵肠挂肚的冲绳，如今仍在因为基地问题而动荡不安。

（2018年10月30日）

标题图片：明仁天皇和皇后出席在位期间最后一次福井国民体育大会开幕式（2018年9月29日于福井市的福井县营田径竞技场，时事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