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品质葡萄酒相继推出，北海道空知酒农何以惊艳世界？

飞速发展的葡萄酒产地的手艺人

疫情前，晚秋的某个夜晚，法国老字号香槟酒庄塔兰（Tarlant）的第四代庄主梅兰妮•塔兰走进东京都内的一间酒吧，她此次来日本的目的是开展促销活动。在朋友的推荐下，她试饮了一杯日本葡萄酒，随即惊叹道：“这么美味的葡萄酒真的是在日本酿造的吗？”

彼时塔兰饮用的是“歌藤黑皮诺2016”（Vignes Chantantes Pinot Noir 2016）。这款葡萄酒出自北海道三笠市宫本酒庄，是用树龄5年的年轻葡萄藤结出的葡萄酿造的。

札幌市以东，以三笠市和岩见沢市为主体的空知地区，在近十年左右的时间内迅速发展为和余市地区比肩的北海道内数一数二的葡萄酒产区。每年产量在1万瓶以下的小规模酒庄林立，若干品牌一经发布即宣告售罄，成为札幌市内葡萄酒专卖店和餐饮店公认的“得碰运气才能喝到的梦幻葡萄酒”。

我们首先来到岩见沢市栗泽町的中泽酒庄。

中泽一行和妻子由纪子在这片土地上开辟葡萄田是2002年的事。镇店白葡萄酒“栗泽白”（Kurisawa Blanc）可以说是稳坐空知一支难求的葡萄酒的头把交椅。

我在开始进入成熟期的葡萄田旁，有幸获得了一次试饮这款“栗泽白”的机会。酿造年份是2020年。在白色花朵、柑橘和百香果浓郁的芬芳中，交织着蜂蜜般的芳香。也有让人联想到香草和林间树木的基调，香气层次丰富。口中能感到清爽的酸味，余韵苦涩绵长。

中泽酒庄的镇店酒“栗泽白2020”（左）；饱满的果实酿制出纯净的口感（作者拍摄）

这款葡萄酒是用多个葡萄品种混酿而成，主要品种是法国阿尔萨斯系的芳香型品种——琼瑶浆。

“这个品种也能经受得住这片土地的严寒考验，完全成熟后，会散发出华丽的芬芳。”中泽一行介绍道，“葡萄要历经各个品种所能耐受的寒冷极限，才能达到最佳风味。”

这句话对空知的酒农而言，既是激励，也是压力。无论如何，北海道冬季的严寒是葡萄的大敌。不过，酒农们知道每年1米多深的积雪可以保住葡萄藤不被冻死。在这里，酒农会低架葡萄藤，或是引导藤蔓贴地生长，总之想尽办法让葡萄藤能埋在积雪之下。如此一来，即使大气温度降至零下，积雪层下也只会降到零下6到7度，葡萄藤就能免受冻害，成功越冬。

空知酿酒业飞速发展的契机

与中泽一起创建栗泽葡萄酒厂的是KONDO酒庄的近藤良介。我们来到酒厂前的茂世丑葡萄田里。

“这里是2011年开始种植葡萄的。还有一块田在三笠，叫‘tap-kop’，早在2007年就开始种植了。”近藤介绍道。与地势开阔、坡度较缓的茂世丑相比，tap-kop被森林环绕，坡地也较陡。不同葡萄田结出的果实特点鲜明。近藤用不同品种的葡萄单酿或混酿，制造出各色葡萄酒。葡萄田里有“混种区”，也是这里的一大特点。混种灰皮诺、欧塞瓦、霞多丽等8个葡萄品种，一并采摘后，混在一起酿酒。

站在茂世丑田边的近藤良介（作者拍摄）

“在2017年创建栗泽葡萄酒厂之前，我们一直是委托10R酒厂酿造的。”近藤说。

这家10R酒厂正是让空知飞速发展为优质葡萄酒产地的策源地，是日本尚属罕见的外包酿酒厂。老板是一位技艺高超的美国酿酒师——布鲁斯•噶特拉夫，曾担任栃木县足利市COCO FARM & WINERY的酿酒师，后移居空知。他为没有自家酿造设备的新兴酒农提供酿造服务，毫不吝惜地传授技术，成为其坚实的后盾。中泽和近藤就是受噶特拉夫的熏陶后逐步独立发展起来的酒农。

茂世丑的葡萄田里进入成熟期的黑皮诺（作者拍摄）

近藤带我们参观了栗泽葡萄酒厂的酒窖（酿酒设备）。

近藤的克维利陶罐（Kvevri）埋在地下。克维利陶罐是葡萄酒的发源地格鲁吉亚传统酿造法所使用的容器。也有很多人因这种传统酿造法带来的原始风味而开启了通往葡萄酒世界的大门，深陷其中一发不可收拾。

品尝近藤酿造的葡萄酒，神奇的感觉油然而生。无论是只用单一品种黑皮诺酿制的红葡萄酒，混种混酿的白葡萄酒，还是使用克维利陶罐酿制的橙酒（用酿红葡萄酒的方式带皮发酵白葡萄），入口都细腻丝滑，回味无穷，让人感觉眼前似乎开启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埋有克维利陶罐的屋子（左）；栗泽葡萄酒厂（KONDO酒庄）酿造的三款酒。最右边的“moseusi tomo blanc 2020”是由近藤的妻子智子负责酿造的（作者拍摄）

倾尽全力，只为顺应自然之道

离开栗泽葡萄酒厂，向北10km左右就是千叶酒庄。千叶信儿与妻子惠理是在2014年购置的这片土地。他们种植的葡萄有茨威格、科纳、灰皮诺、巴克斯、黑皮诺等多个品种。

千叶曾在加拿大做过一段时间导游，为了探索新的生活方式，他远渡欧洲。

“我在德国弗兰肯地区维尔茨堡的一家酒厂待过一段时间，那里终日与葡萄酒和葡萄田为伴的生活深深吸引了我………”

回到日本后，千叶在长野县小布施町的小布施酒厂（由振兴现代日本葡萄酒的先锋“宇介男孩”的一员曾我彰彦经营）接受培训后，来到了空知。

千叶酒庄的千叶信儿和惠理夫妇（作者拍摄）

“我们追求的并不是果实的质量怎样，而只是想尽一切办法让葡萄藤能活下去而已。”千叶的这句话里饱含着在空知种植葡萄的艰辛。

我们谈到了兽害。虽说小鹿和浣熊会偷吃果实，是葡萄的天敌，但把枝干和新梢啃个精光的小兔子才是最棘手的。即使围上通电的防护栏，它们也能巧妙地潜入葡萄园。“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兔子啃的木屑撒了一地，田里白茫茫一片。”话音未落，一只兔子突然出现在眼前，大家不禁失笑。

千叶的葡萄酒酸味清爽鲜明，有一种带有泥土味的矿物感。虽说无论红白都稍显淡雅，但回甘悠远绵长，让人久久沉浸其中。

千叶酒庄的巴克斯，距离收获期还有约1个月。每天能做的就是祈祷果实无恙（左）；入侵葡萄田的小兔子。看似惹人喜爱，却会造成巨大灾害（作者拍摄）

空知葡萄酒的风味与世界潮流不谋而合

和千叶同在小布施酒厂有过培训经历的还有宫本亮平，他就是本文开篇提及的宫本酒庄的庄主。他曾经当过糕点师，最终无法抗拒学生时代在法国波尔多旅行时接触到的葡萄酒的魅力，走上了酒农的道路。2012年，他在三笠市达布山的山林中开垦出葡萄园，种植黑皮诺和霞多丽等品种。

宫本酒庄的宫本亮平站在新种植的葡萄田边（作者拍摄）

出生于九州的宫本说，他之所以选择北海道，是因为在小布施酒厂近距离见过曾我贵彦用北海道的黑皮诺酿造葡萄酒。贵彦是彰彦的弟弟，现在余市经营酒庄Domaine Takahiko。他酿造的“Nana-Tsu-Mori 黑皮诺2017”因出现在世界第一餐厅——哥本哈根noma餐厅的酒单上而引发热议。

宫本本人最耗费心血的是用100%黑皮诺酿制的“Volonté”。从砧木和克隆品种的选择，到发酵和压榨的程度，宫本都不断试错，只为酿造出最理想的葡萄酒。

试饮一口“Volonté 2019”，既有纯净的红色果实的香气，又有杏干般醇厚的余香。喝到口中，有水果的多汁感，却绝不寡淡。寒冷地带酿出的葡萄酒竟能让人感到温暖，真是不可思议。

田里种植着克隆品种“MV6”，宫本将其作为自家黑皮诺的主要品种。该克隆品种据说是源于勃艮第伏旧园（Clos de Vougeot）的葡萄品种（作者拍摄）

我在空知采访的4家酒农，其共同之处在于兢兢业业、不厌其烦地用纯天然手法酿造葡萄酒。

为尽量不使用化肥和农药，他们亲自下田种植葡萄。靠原有的野生酵母充分发酵，之后的酿制过程也极力避免人为因素的介入。如此酿出的葡萄酒能够体现出当地风土和当年的气候，饮用一口，沁人心脾。

依我之见，这种“沁人心脾”之感和北海道产葡萄酒特有的清爽的酸味恰好与世界饮食潮流不谋而合，这势必提高空知葡萄酒的知名度，并加速空知葡萄酒业的发展。

标题图片：中泽酒庄的中泽一行和由纪子夫妇。二人是空知葡萄酒生产的领军人物（作者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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