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走（12月）：扫灰、年末集市、捣年糕、立春前日、王子的狐火

在日语中，12月又名“师走”，“扫灰”是这个月最重要的传统习俗之一，日本人会全家总动员进行大扫除，拂去煤灰和尘土，将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12月的传统节庆活动既是对过去一年的总结，也是为迎接新一年而做的准备，具有特别的意义。

年末大扫除后的庆祝仪式

时至今日，“扫灰”仍是日本各地神社、寺院年末的例行活动。在江户时代，12月13日是武士、商人和平民家庭固定的“扫灰日”。

关于年末大扫除固定在12月13日的原因，《东都岁事记》一书中记载如下：“盖因大城扫灰之惯例始于宽永十七年庚辰十二月十三日。”

也就是说，因为大城（江户城）的扫灰习俗始于宽永十七年（1640年）12月13日，商人、市民皆效仿此做法，由此12月13日便成为“扫灰日”。

扫灰的第一步是掀起榻榻米，用扫帚等工具拍打，清除灰尘。由于当时人们靠蜡烛和行灯（四方木框外面糊纸的油灯——译注）照明，用传统柴火灶做饭，取暖则靠炭火，因此家中难免积存大量烟灰和煤渣。人们需进行彻底清扫，个中辛苦，恐怕远不是现在的大扫除能比的。扫灰是迎接新年的“净化仪式”，为了将神明迎入洁净之家，人们格外尽心竭力。

《东都岁事记》还记载道：“（扫灰后）吃年糕庆祝。”商家在扫灰结束后，会招待人们吃年糕，有时也会提供清酒，甚至还有人把伙伴抬起来抛向空中以示庆贺，场面热闹非凡。

商店的所有学徒一同进行扫灰的情景（《东都岁事记》，日本国立公文书馆藏）

（左）扫灰结束后，人们把伙伴高高举起，欢腾庆贺（《源氏十二个月之师走》，东京都立中央图书馆特别文库室藏）；（右）扫灰是重体力劳动，乍一看简直像拆房子（《绘本风俗往来》，国立国会图书馆藏）

12月处处洋溢着迎接新年的兴高采烈气氛。人们吃年糕、喝米酒，抛举伙伴，以热闹非凡的庆祝活动表达新年即将来临的喜悦之情。

熙熙攘攘的年末集市

扫灰后的第二天，也就是12月14日，年末集市“岁之市”便开市了。集市上可以买到注连绳（用稻草编成的驱邪吉祥绳饰——译注）、门松（置于家门口的松竹盆栽装饰——译注）等正月装饰品，以及虾等寓意吉利的海鲜。岁之市始于深川的富冈八幡宫，随后在各地相继涌现。先通过扫灰让家中清洁一新，而后添上集市买来的新装饰品——江户的传统习俗环环相扣。

规模最大的是浅草寺的岁之市。据记载，当时连周边的驹形、下谷、上野都人潮涌动，其盛况甚至超过11月的酉之市。

浅草寺平时开放时间为早上7点到晚上6点，但在岁之市期间，一直开放到凌晨4点。如今12月17日至19日在浅草寺举行的“羽子板(*1)市”，其前身正是当时的岁之市。

《六十余州名所图会 江户 浅草市》描绘了浅草寺岁之市的热闹景象（国立国会图书馆藏）

拉年糕与赁年糕

捣年糕同样是新年到来前的一项重要活动，江户时代一般从12月15日起始见于街巷。武士之家或大商户一般请人代为捣制，但并非委托日式糕点店，受雇的师傅多为建筑工人，他们气势十足的号子声吸引着众多顾客。他们一般几人一组，拉着石臼和木杵走街串巷，依次前往预订年糕的人家门口捣年糕，一直奔波到大年三十，因此这种年糕也被称为“拉年糕”。

《十二月之师走捣年糕》中，可以看到抡着木杵、看似捣年糕师傅的男子背影（国立国会图书馆藏）

而由糕点店制作并销售的年糕则称为“赁年糕”。常言道“术业有专攻”，照理来说，糕点店的年糕品质应当更佳，但奇怪的是，江户人却认为购买赁年糕有失身份，不够体面。这种好面子、乐于讨彩头的心理，倒是体现了江户人的特质。

立春前日，撒豆驱魔迎接新年

日语中，“节分”一词意为“季节的分界”，最初指立春、立夏、立秋、立冬的前一天，后来多指立春的前一天。江户时代，节分是年末的传统节日。因为在农历中，立春既是春天的开始，也是新一年的开始，其前一天是非常重要的日子，人们会撒豆驱邪。不过如今，日本人说到节分时，指的都是2月3日（有时是2月2日）。

撒豆的习俗始于何时众说纷纭，国立国会图书馆运营的网站“书之万花筒”显示：“（日本）南北朝时代，盛行举办‘追傩’仪式驱逐疫鬼，人们一边高喊‘鬼出去，福进来’，一边撒豆。《卧云日件录》(*2)中亦证实，这一习俗并不局限于贵族、武士阶层，在民间也广泛流行。”

不过，据史书《续日本纪》记载，追傩仪式的举行可追溯到706年除夕，后来不知何时逐渐演变为撒豆驱鬼。一说认为“灭魔”在日语中发音与“豆”相同，“扔豆子”又与“打魔眼”谐音，故衍生出此习俗。进入江户时代后，许多描绘人们将豆子直接扔向“鬼眼”的画作或许也可以佐证这一点。

（左）当年为本命年的男子身穿武士礼服负责撒豆（出自《绘本风俗往来》）；（右）《北斋漫画》中，因打退酒吞童子等鬼怪而闻名的坂田金时（金太郎）把豆子扔向鬼，将鬼逐走（均藏于国立国会图书馆）

王子稻荷神社的狐火传说

12月最后一个重要节日是除夕。吃年夜荞麦面和听除夕钟声(*3)是家喻户晓的岁末习俗，在此我们暂且不提，而是讲述一段曾被湮没于历史长河中、直至平成时代才再次受到关注的神奇传说——今东京都北区王子一带的“狐火”传说。

东京都北区的王子稻荷神社前曾有一片田地，地里长着一棵巨大的朴树。传说每到除夕深夜，关东各地成千上万只狐狸便会聚集在这棵树下，前往稻荷神社参拜，它们点亮的灯火连成一片，被称为“狐火”。

歌川广重《名所江户百景 王子装束之木大晦日狐火》，描绘了除夕夜聚集在朴树下的狐群（国立国会图书馆藏）

王子稻荷神社的狐狸游行队（摄于2017年12月31日，AFP/时事）

稻荷本是稻作与农业之神，人们认为狐狸是其使者，因为它们能驱逐危害农田的老鼠。后来稻荷演变为保佑生意兴隆的商业之神，而狐狸依然是其使者，因此稻荷神社外常见狐狸石像。

狐火其实是磷等物质自燃产生的现象。但在过去，人们用狐火数量预测当年农作物丰歉，努力耕种、经商。这种朴素信仰的背后，是人民辛勤劳作的坚韧品格和对生活的热情。

王子稻荷神社的朴树于1929年被伐，后仅存石碑。但1993年起，为了让孩子们了解这个传说，当地商业街开始在除夕举办“王子狐大游行”。人们戴上狐狸面具，在庆典乐曲的伴奏下在街上巡游，以此迎接新年。孩子们则将脸涂白，再勾勒两道红线，画上“狐妆”参与其中。

借助这些仪式，日本的传统习俗与信仰得以代代相传。日本的传统节庆活动，将习俗、信仰及其承载的劳作的可贵与生活的悲欢一同融入日本文化的血脉，成为永不磨灭的民族记忆。

标题图片：（左起）喜多川歌麿绘《武家扫灰图》（出自Colbase）；制作镜饼的女子们（出自《意势固世身见立十二直 极月之捣年糕》，东京都立中央图书馆特别文库室藏）；浅草寺年末集市的景象（出自《江户自慢三十六兴 浅草年之市》，国立国会图书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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