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哪里来?——被收养者在YouTube上分享对身世知晓权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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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收养的好处,是可以抽两次“父母盲盒”
“你们觉得作为养子,有什么好处呢?”
“我想是能抽两次‘父母盲盒’吧。毕竟照顾我们的养父母是通过第三方评估、被认定具备养育资格的人。”
“我觉得好处是能更全面地看待问题。虽然称呼他们父母,但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不同’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吵架了,像平常一样好好谈谈不就可以了吗?”
YouTube 频道的“Origin44”是一档谈话节目,由居住在静冈县滨松市的“特别养子”志村步(26岁)主持,与同为养子的 ryuki (24岁)、Yusuke (24岁)等人畅谈心声。该频道于2024年2月开设,目前已有700名订阅者。他们邀请养父母及援助机构的工作人员作为嘉宾,坦率交流关于收养的话题。
志村问:“你们从父母那里听说过自己的身世吗?”
ryuki回答道:“我4个月大时被带到现在的家庭。从小养父母就告诉我另有亲生父母,妈妈还自制绘本反复讲给我听。对我来说养子的身份再自然不过了,所以既谈不上特别感激,也不觉得反感。”
17岁得知身世,眼泪夺眶而出
由于特别收养是在法律上确立亲子关系,因此有不少孩子并不知道自己与父母无血缘关系。Yusuke也是直到17岁才知道自己是养子的。
他出生后不久就通过地方政府的介绍被养父母收养。因与父亲的相貌和身形颇为相似,他从未怀疑过与父母的血缘关系。
高中时,他因参加管弦乐队的国外演出而需要办理护照。母亲递给他一个信封并交待他“直接拿到窗口办理”。前一天晚上,他随手打开信封,发现其中的户籍誊本上写有“依据民法第817条之二确定的判决日期”。他在手机上检索后得知,这意味着“特别收养关系已经成立”。
“这一定是搞错了吧。”他忐忑不安地睡了一晚。第二天,他在上学路上又多次查询,但得到的结果都一样。“难道是真的……”他心跳加速。在学校,他试图向班主任说明情况并出示户籍誊本时,却泣不成声。
放学后,他前往护照申请处,工作人员向他详细解释了户籍信息。他得知自己是被收养的,和父母无血缘关系,但他没有把这一“事实”告诉父母。他说:“我害怕破坏与父母的关系。”
无意中对母亲说出“毕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大约一年后,有一天在母亲开车途中,他们因琐事发生了争吵,Yusuke脱口而出:“说了你也不会理解,毕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车内陷入尴尬的沉默,他索性下车独自离开。母亲多次来电、发信息——“你在哪里?”“再不说,我就报警了。”
收到的最后一条信息是“晚饭前回来”,Yusuke照做了。
回到家,餐桌上摆着他最爱吃的炸鸡翅,等待他的是与往常无异的晚餐。他终于明白了,母亲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理解你”。
此后家里也没有提过“养子”的话题,但Yusuke20岁时,开始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兴趣。他加入了一个由被收养者组织的线上沙龙,学会了通过户籍和法院判决记录追溯自己身世的方法。他了解到自己亲生父母的姓名,并且发现自己原来还有兄弟姐妹。
父母表示愿意陪他一同前往相关机构查询,但Yusuke说:“目前我觉得没必要了解更多信息了。说实话,我有些害怕知道真实情况。”
“能生的生,能养的负责养”
Yusuke说:“是否告诉孩子他们是被领养的,每个人有不同的想法。不过,我觉得我父母选择隐瞒这件事,其实他们是很痛苦的,而我在得知真相后也忐忑不安。如果还有人像当年的我一样苦恼,我愿意分享自己的经历,希望能帮助到他们。”
与Yusuke的情况不同,志村在出生后8个月大时就被养父母收养,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15岁时,在父母和收养中介机构的建议下,他给生母写了一封信,对方在回信中写道:“我现在已经结婚,一家三口过着幸福的生活”,并附上了一张全家福照片。
志村说:“那一刻心里五味杂陈。为什么我是多余的,后来出生的弟弟却可以被父母抚养长大呢?”不过,负面情绪只是一时而已。现在他已经想通了,被收养不是自己的错,责怪生母也于事无补。“救下眼前的生命是最要紧的。能生的就生,能养的负责养,这不是也很好吗?”
自从在社交媒体上发声后,他开始倾听全国各地的被收养者及养父母的困惑和挣扎。了解到还有很多人因无处咨询而饱受痛苦,志村在2024年8月与其他同为被收养者的伙伴一起成立了“特别收养当事人团体燕子会”。志村表示:“我们并不是自愿选择被收养的,却要带着这种‘伤痛’生活下去,实在是太遗憾了。我们希望创造一个让被收养者不再受周围言论束缚、可以活出自我价值的社会。”
知晓自己的身世是每个孩子应有的权利
公益社团法人“大阪家庭养护促进协会”的岩崎美枝子理事长期参与收养事务,作为个案工作者从事社会工作已逾 50 年,她介绍说,每年都有数名成年被收养者前来咨询身世的问题。有些人在成为父母后对照孩子的户籍时才发现自己是被领养的,也有些人虽然小时候有所察觉,却因顾虑而始终不曾开口。岩崎指出:“问题在于即使察觉了,也无法开口求证。”

岩崎表示,希望能充分发挥制度的宗旨,切实保障民众知晓身世的权利(笔者拍摄)
事实上,在特别收养制度下,仍保留着通过户籍追溯自己身世的途径。收养关系一旦成立,会在亲生父母原籍所在地以养父母姓氏为被收养者设立一个“单独户籍”,之后再转入养父母的户籍。子女若取得自身户籍的“除籍票”或“附票”,就可以得知出生时亲生父母的信息。这项制度“为孩子保留了寻找父母的途径,保障了他们知晓自己身世的权利”。
然而,如果亲生父母户籍迁移或因结婚等原因转入其他户籍,就难以知晓其现住址或姓氏了。2008年《户籍法》修订后,个人信息的保护更为严格,即使是生物学上的父母,作为“他人”也很难调取其户籍信息。岩崎说:“有的被收养者在行政机构甚至不由分说便被拒之门外。”受亲生父母是否迁移户籍、行政人员对制度的理解程度等因素的影响,同样是特别收养制度下的被收养者,他们能获取的信息也不尽相同。
为此岩崎呼吁道:“并非所有被收养的孩子都会寻找亲生父母,但确实有不少人迫切地想了解亲生父母的信息,以证实自己的出身。了解自己的身世是孩子应有的权利。能否重新审视户籍制度的运作方式,以保障他们的知情权呢?”
来自国际社会的声援:希望与日本的被收养者建立联系
在日本以外的其他国家,也有不少被收养者直面自己的身世并公开分享自身的经历。33岁的亚历克斯・吉尔伯特出生于俄罗斯,2岁时作为孤儿被一对新西兰夫妇收养。他运营着一个名为“I’m Adopted”的非营利在线社群,旨在为全球的被收养者提供交流平台,有时也协助他们寻根,并通过YouTube和播客分享印象深刻的故事。
亚历克斯自18岁开启寻根之旅,21岁时在志愿者的协助下,终于在俄罗斯见到了亲生父母。在取得联系之前,他的生父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亚历克斯说:“是否寻根是被收养者个人的选择。结果可能与预期不符,甚至一无所获,需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通过在互联网上的分享,我结识了很多理解和支持被收养者心情的朋友,也期待着与日本的被收养者相识。”
编辑协助:株式会社POWER NEWS
标题图片:左起Yusuke、志村和ryuki(Origin44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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