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MAGA汉堡，忧不确定性

在奢华名品商店林立的纽约第五大道上，有一座气派非凡的68层建筑。那就是特朗普大厦。高楼层主要是写字楼和富豪寓所，低楼层有一些商店和餐厅，普通民众也可以自由出入。

对于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的狂热支持者来说，这里可谓是一个“圣地”。笔者早前就看到过很多全家都穿戴着印有MAGA（Make America Great Again让美国再次伟大）字样的帽子和T恤，来这里购买相关纪念品，或在餐厅里兴高采烈地吃饭的场景。

去年秋季笔者去纽约出差之际，为了找点谈资，去位于该大厦地下一层的“特朗普烧烤店”吃了一顿午餐。翻开菜单，首先点了冠以其女之名的“伊万卡沙拉”。沙拉里包括罗马生菜、樱桃番茄、黄瓜、羊奶干酪等食材，拌以希腊风味的调味酱。在服务生的推荐下，我又加了份虾仁配料。出差期间新鲜蔬菜吃得比较少也是一个因素，所以感觉味道还不错。

主菜也尝试了名字很魔幻的“MAGA汉堡”。汉堡肉饼出自美国著名的肉类调配师Pat LaFrieda之手，一个足足0.5磅，上面淋有特制酱汁。笔者点的是五分熟，虽然味道不是特别惊艳，但肉饼颇为鲜美多汁，吃得相当过瘾。

伊万卡沙拉（左）和MAGA汉堡（图片：笔者）

笔者推测，自己点的两道菜的组合，大概就是从中西部地区来纽约旅游的特朗普拥趸们的经典选择。

价格方面，沙拉30美元，汉堡包28美元，再加上苏打水6美元，总共64美元。算上20%的小费和税，按近期的汇率换算，差不多相当于1.2万日元。在日本，这是一顿相当贵的午餐，但在纽约第五大道这种地方绝对谈不上贵。

之所以能把价格定在对特朗普拥趸们的钱包比较友好的水平，大概秘诀在于对人工费的控制。服务生和后厨人员大多都是南美移民，他们非常和善，令人感觉亲切，但这与敌视移民的特朗普政府的基本立场如何自洽呢？

这种一贯性的缺失，同样也反映在了特朗普政府4月2日公布“对等关税”以后频发的“朝令夕改”上。

虽然高关税可以保护竞争力较弱的产业，但会对竞争力较强的产业和广大普通消费者造成严重打击。同时，特朗普为避免经济衰退，要求美联储（FRB）尽快降息，而这种轻视央行独立性的做法，会朝着推高美国通胀率的方向运行。

此外，作为白宫经济总管的美国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斯蒂芬・米兰一面强调引导美元贬值的必要性，一面提议如果某些外国政府不愿看到美元贬值而试图抛售美债，就可让外国将其持有的美债置换成100年期的零息国债。美国这一实际上将不偿还借款的表态，是债务违约行为。

当美国政府高级官员一本正经地提出这种不具可持续性、得过且过的权宜之计时，外国投资者自然会开始考虑采取明智之举，去调整他们持有的高额美债。

实际上，4月9日美债市场已经出现了大规模的抛售潮。面对这种形势，特朗普不得不宣布推迟90天执行除中国以外的其他国家的对等关税政策。

同时，虽然他此前吵着要“解雇”对降息持谨慎态度的美联储主席鲍威尔，但由于市场紧张情绪加剧，股市大跌，4月22日又改口表示“不会解雇”。

上述表态都是在市场安抚派人物、财政部长贝森特的极力劝说下做出的。若非如此，恐怕全球金融市场现在已经瘫痪，进而造成堪比2008年秋季雷曼兄弟公司破产引发的经济危机那种崩溃局面。

从这个观点来看，也可以说坦率承认错误的灵活性是好事。但问题在于，在做出会对美国经济和世界经济造成剧烈冲击的政策变动之前，没有展开缜密、慎重的研究，仅凭浅层分析就开始推行，结果导致很快就需要进行大幅修正。特朗普关税极大地提高了美国经济的不确定性。

观察美国西北大学和斯坦福大学几位教授编制的《美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从报纸等媒体的数据库中提取不确定性相关词汇并进行了指数化）5天平均数据可以发现，自1985年推出这一指数以来，历史高点是新冠疫情期间（2020年4月5日）的626，而宣布对等关税政策的4月13日，创出了710的新高。

至此，就连一些共和党议员也开始担心会对2026年11月的中期选举产生负面影响。经常发表自由主义言论的肯塔基州参议员兰德・保罗发出严重警告称，共和党应该吸取历史的教训。

“麦金莱（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任美国第25任总统）于1890年推行著名的关税政策。结果共和党在之后的选举中（发生崩盘）丢掉了半数议席。上世纪30年代初，斯穆特和霍利两名议员推动提高关税，之后我们在众参两院都长期失利。换句话说，关税不仅是经济错误，也是政治错误。”（2025年4月6日福克斯新闻）

然而，现实中确有特朗普的拥趸。旗下拥有克莱斯勒、道奇、吉普等品牌的斯特兰蒂斯集团因担心对等关税的影响，在4月上旬就解雇了印第安纳州工厂的370名工人。然而，其中一名59岁的工人在接受《华盛顿邮报》（2025年4月15日）采访时，对特朗普关税表达了肯定态度，他说：“征收关税肯定是好事，只是我还不知道好在哪里。”

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保罗・尼采高级国际研究学院特聘教授哈尔・布兰兹指出，如今美国对世界秩序失去关心，强化“美国至上主义”的动向可能会趋于长期化。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美国也曾出现同样的内向型倾向，花费了长达一代人的时间，这种倾向才得以终结（《外交》杂志2024年7月刊）。

话说回来，当笔者向一些在纽约从事金融工作的日本人讲起文章开头提到在特朗普烧烤店吃饭的事情时，他们往往都会饶有兴趣地问道“是吗？感觉怎样？”并借此话题越聊越起劲。

然而，当笔者笑着向一位老友、著名美国经济学家说起“菜名叫伊万卡沙拉和MAGA汉堡”时，却发现自己说走了嘴。因为纽约这样的以自由派人士居多的地区特色和民风，他露出满脸不悦的表情说：“这菜名可真让人倒胃口。”美国社会严重的割裂状态，从这种地方也可以窥见一斑。

标题图片：美国总统特朗普推出的关税政策导致股市暴跌。纽约证券市场的交易员正盯着显示指标的屏幕，2025年4月4日（AFP/时事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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