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扼杀当地居民”——巴塞罗那的噩梦为日本敲响了警钟

“游客滚回去！”西班牙第二大城市巴塞罗那是一座著名的国际旅游城市，由建筑巨匠高迪设计的教堂已被列入世界遗产，足球豪门劲旅更是争霸世界。从2016年开始，抵制外国游客的运动在巴塞罗那愈演愈烈。去年全年到访巴塞罗那的游客总数高达1450万人，位居西班牙全国之首，其中外国人占七成，而巴塞罗那当地人口仅有162万人，本地居民的怒火正在爆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局面呢？

我认为原因在于，经济危机和低成本商业模式并存使巴塞罗那变成了一座秩序混乱的城市。

西班牙自2002年起，GDP年均增长率达到4%，进入了房地产大热的时代。然而，随着2008年雷曼事件的爆发，西班牙的经济泡沫破裂，2012年失业率达到25%（年轻人失业率为55%），市民的生活环境发生了剧变。

在深陷金融财政危机的西班牙，近来低成本商业模式异彩纷呈。廉价航空公司（LCC）的航班起降数，巴塞罗那居全国之首。去年全年在巴塞罗那国际机场降落的廉价航空公司乘客人数约为马德里2倍，达到了1100万人。

以蜂拥而至的外国游客为对象，巴塞罗那市民寻找到了从事副业的商机。这就是与现在兴起的“抵制游客运动”密切相关的另外一种低成本商业模式——利用美国民宿中介网站巨头“爱彼迎（Airbnb）”做生意。

市内悬挂的横幅上写着“Stop！房地产投资驱逐当地居民”

爱彼迎大受欢迎，当地居民被迫出走

游客们不入住商业酒店，而是廉价租住市内的公寓。据房地产专业网站“Air DNA”的数据显示，现在巴塞罗那正式登记的公寓有2.0786万所。笔者的一位朋友通过爱彼迎成为民宿房东，每月本职工作收入为1600欧元（约20万日元），此外通过整体出租公寓，最多还能再挣3000欧元（约38万日元）。

爱彼迎之所以带来严重的社会问题，是因为有些租房人像笔者那位朋友一样并非房主，却可以擅自将公寓转租。房地产公司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们认为，比起把房子出租给没什么钱的巴塞罗那市民，还不如短期出租给有钱的外国游客更划算。

这种趋势逐年升温，当地居民被迫外迁成为一种社会现象。我的多位朋友生活穷困，过着不仅住房，连衣服都要与人共享的日子。有数据表明，巴塞罗那每年平均有4000人被迫外迁。

对于外国游客来说，既可以廉价租住本地公寓，又能体验当地城市风貌，可谓一箭双雕。这确实是旅游的一大乐趣。但对于被迫外迁的居民来说，却构成了巨大的困扰。年轻游客，比如学生，他们喜欢开派对，在吵闹的音乐声中通宵达旦地玩乐，有时还会涉嫌吸毒等违法行为。在这种情况下要求那些原本过着正常生活的当地居民搬离，他们的怒火当然会爆发。

2017年夏天发生了前所未有的事件，巴塞罗那市民在市内和沙滩上举着写有“我的住宅不是酒店”“醉鬼游客滚出去”等口号的标语牌驱逐外国游客。

市民忍无可忍

爱彼迎只不过是其中一例而已。2018年8月，在高迪设计的游览胜地古埃尔公园（加泰罗尼亚语：Parc Güell,英语：Park Guell）内，一群抵制旅游的积极分子拉出了“大规模旅游令人厌烦！”的条幅，声称巴塞罗那的旅游是“不可持续的”。去年，巴塞罗那市内相继发生多起故意扎破市内旅游大巴和游览自行车轮胎的事件。

夏天，很多海滨商店也深受其害。在满是外国游客的人气沙滩违法兜售“廉价鸡尾酒”的外国移民不断增多，海滨商店的营业额据说减少了30%。当地居民厌烦混乱不堪且肮脏的人气沙滩，只能被迫前往郊外的安静海滨游玩。

2017年8月巴塞罗那发生恐怖袭击事件后，治安整治行动也受到了影响。该市警察于2018年12月在巴塞罗那机场发起了要求增加2000名警察编制的行动。他们提醒走出机场的游客当地轻微犯罪有所增加，要注意随身携带物品的安全，同时表示“如果无法保障大家的安全，请不要责怪我们”，以撇清自己的责任。

就这样，巴塞罗那市民每年都为外国游客带来的种种问题伤透了脑筋，对与游客共处已经忍无可忍了。

市内墙上张贴的传单（右）上写着“airbnb 危险 危害居民”

国际交流的条件：吸取巴塞罗那的教训

我在巴塞罗那生活和工作已有20年了。旅居西班牙的外国人自2008年起基本维持在28万人，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虽然社会经济被低成本商业模式所拯救，但洪水般涌来的外国游客却极大地改变了这座城市。

西班牙塞维利亚大学的一个经济学调查小组指出，这些廉价商业模式也可能引来“低素质的游客”。

这对于2020年将迎来奥运会、今后外国游客也将继续增加的东京来说，绝非他人瓦上之霜。

与爱彼迎相关的问题，以东京都为中心，在日本全国各地都有发生，这些问题应该在严格的规章制度下寻求解决，至于非法交易导致秩序混乱的关键之所在，上文已有详细论述。单方面将外国游客视为坏人是错误的，这一点任何人都能理解。日本人和巴塞罗那市民一样，并非敌视外国人，而是不愿意看到秩序遭到破坏。

外国访客要注意按照目的地国家的规章制度行事，这一点至关重要，而东道国居民也应该展现出毫无偏见的接纳姿态，这才是国际交流的绝对条件。我常年生活在国外，每当因价值观不同而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时，我都会诚恳地承认错误，不遗余力地去理解对方。

日本人把“察言观色”当作美德，而很多外国人通过“表达”达成理解。比起日本人，西班牙人更习惯外国人的存在，也更容易直率地表达自己的感情。然而即便是在西班牙这样的国度，抵制外国游客的运动都发展到了如此地步，那么日本要想避免走上抵制外国人的道路，恐怕需要做好更加充足的精神准备。

重要的是，我们不要单凭自己肉眼所见轻易否定或批评对方，而应当恭恭敬敬地展现出日本的礼仪风貌。我们最好从现在开始就做好“接待访客”的准备，以免陷入巴塞罗那那样的局面。

图片：作者拍摄

标题图片：巴萨罗那市内张贴的传单（左下）上写着“旅游扼杀当地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