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喜欢上面授课——万叶学者谈新冠疫情中的大学教学

视频的潜在危险

远程教学需要师生双方看着电脑屏幕上对方的画面上课，但是有些学生不愿意在屏幕上露面“出镜”。的确，视频有可能被加工后滥用，所以应该尊重学生的要求。在这种情况下，教师就只能对着学生显示的肖像画或照片讲课了。有的学生甚至用小熊玩具代替自己的头像。

另一方面，授课教师也很难预料到视频内容可能会被如何滥用，因此讲话不得不慎重。比如我说“这种学说现在看起来非常荒谬”之类的话，就有可能被截取下来上传到网上。所以授课内容无论如何都会变得死板无趣。

上了半年线上课，我还是感觉直接对着学生讲课更好。人工智能的研究者们都异口同声地认为，越研究人工智能，越清楚人有多么厉害。

教学的灵魂在于现场感

无论有10个学生还是100个学生，我都是看着他们的眼睛讲课的。从他们的目光中我可以做出判断：“很好，学生感觉很有意思”，或是“糟糕，好像快睡着了”，一边观察学生的反应，一边调整授课方式。这其中包含着学生和教师瞬间决一胜负的感觉。总而言之，教室里有一位控制现场气氛的“神”，教师在场，学生也在场，此情此景仅限于当下，即所谓“一期一会”。不能享受这种现场感的乐趣，算什么“授课”呢？

一流的寿司店会根据客人酒酣的程度对寿司米饭的多少和主料进行细微的调整，一流的艺伎一开口就能抓住客人的心，曲艺演员就更是如此了。

忽然想起这样一件事。《万叶集》的研究有一个巨大的难题，即对同一首和歌有多种解读。40年前，有位老师上课时对某一首和歌的解读开始感到困惑。那位老师是我的一位恩师，他在黑板前忽然抱起胳膊陷入沉思。“嗯……”，话说到一半，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学生们屏息凝神地注视着他。而那位老师正是这个领域的权威，因此我感觉有些窒息。

难忘的恩师

那位老师悲伤的表情至今让我记忆犹新。想到名家也不知该如何解读，我明白了研究工作的深奥。

如果是现在，那位老师作为教师也许会被认为是不合格的，而在程式化的远程授课中也许仅仅是一种失态。然而我却难以忘怀，在40年前的那间教室里，有一位教师全身心地陷入思考之中，学生们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自己的老师。

那么，后来怎么样了呢？陷入烦闷之中的老师对学生们说：“实在抱歉，我想不明白。对不起，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他向学生深鞠一躬，便离开了教室。从下一周开始，授课内容突然进行了调整，那位老师用了半年时间只讲那首和歌的解读。这在现在也是不被允许的，因为在文部科学省的指导下，课程进度必须按照事先提交的授课计划推进。这是因为学校享受政府发放的国库补助。

从男女的肉体中分离出的灵魂相遇后结合为一体，这在《万叶集》中称为“魂逢”。而男女直接相遇则称为“直逢”。《万叶集》中有这样一首歌：

魂【たま】合【あ】はば
相【あひ】寝【ぬ】るものを
小山田【をやまだ】の
鹿猪田【ししだ】守【も】るごと
母【はは】し守【も】らすも〈一【いつ】に云【い】ふ、「母【はは】が守【も】らしし」〉
（卷12之3000）

译文：

二人的灵魂
如若相通
亦可共寝
山中的田地里常见鹿和野猪出没
就像看守那片荒地一样
母亲也会监视我（据作者解读，此处包含了“真是气人”这种愤慨的心情，）〈另一版本：“母亲一直在监视着我”（同）〉

原来万叶人也认为，在恋爱中，共寝（即“直逢”）比“魂逢”更好。

我提到这首万叶歌，并不是想表明我对性骚扰抱有宽容态度。当然对于聪明的读者无需赘言，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想声明一下。

标题图片：同志社大学的学生正在上线上课（时事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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