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麦当劳开业50周年:餐饮业巨头的光与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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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日本麦当劳公司迎来了开业50周年。在新冠肺炎疫情冲击餐饮业的背景下,该公司乘着宅家需求的东风业绩扶摇直上。2020年12月期的合并结算显示,全部门店的总营业额达到5892亿日元,营业利润达312亿日元,刷新了历史最好记录。而且这一增长势头仍然强劲。熟知该公司初创期的中园仁,为我们回顾了日本麦当劳公司半个世纪以来的发展历程。

中园仁 Gene NAKAZONO

1949年出生于大阪。大学期间曾休学一年,骑自行车横穿美国大陆。1973年,作为应届毕业生入职日本麦当劳公司工作。1990年,从日本麦当劳离职,与家人一起移居澳大利亚,担任澳大利亚黄金海岸一家日料餐厅的经理。之后移居悉尼,担任美国大型蔬菜制造加工厂商质量管理部门经理及食品顾问。1997年加入澳大利亚国籍。从2009年起的六年时间里,受邀独自前往日本协助创办食品加工厂,担任总经理。2016年1月回到悉尼,作为自由撰稿人出版了20本著作。最新作品《藤田田教我的有关金钱与时间的不变规律》(FOREST出版社出版)。照片为在日本麦当劳公司工作时所摄。

一号店,在银座三越百货公司开张

现在日本随处都可看见麦当劳了。而日本麦当劳的一号店,则是1971年7月20日在东京银座的三越百货公司诞生的。

当时,中园仁还是一名大学生。两年后,他入职日本麦当劳公司工作。“之所以加入日本麦当劳,是因为当时我希望到媒体工作,但都没有如愿。正当我愁着要上哪儿去找工作时,看到学校学生处有麦当劳公司的招聘广告,于是决定去试试。在那之前,我已经知道麦当劳这家公司。因为学生时代,我曾骑自行车横穿美国,看到很多城镇都有麦当劳门店,也曾顺道光顾过。”

当时开在银座三越百货的一号店成为大众热议话题,之后又在新宿二幸(现为新宿ALTA)等地陆续增开了分店。但麦当劳在当时的日本还属小众,连汉堡包本身都还未被日本人认知。

“对于麦当劳来说,门店是根本。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曾在大阪的梅田阪神分店和神户的三宫分店工作。当年,即便是在三宫这样的繁华地段,也少有客人上门,提起麦当劳,几乎所有人的反应,就是一脸茫然。”

但并没有需要多长时间,店里的生意就火热了起来。“当时,麦当劳招聘的员工都是年轻时髦的女性,她们工作利落,看上去魅力十足,慢慢地吸引了年轻女顾客进店消费,由此又带动了男性顾客上门。”

冲绳门店营业额,创下世界纪录

中园仁入职五年后,日本麦当劳进入了“快速发展期”。1976年,中园仁被任命为冲绳县浦添市牧港店的店长,创造了惊人的营业收入。

“当时是美国把冲绳管治权交给日本后的第四年,有20多万美军家属还在冲绳生活。当我们在计划开店的地方打出‘McDonald’s openging soon’(麦当劳即将开业)的告示牌后,每天都有美国人过来问门店什么时候开张。1976年2月1日,牧港店隆重开业,门口排起了长龙,我们只好将营业时间提前,然后是难以置信的客流,引发现场一片混乱。最终,这一天的营业额达到了300多万日元,创下了麦当劳开业当天营业额的世界纪录。盛况还持续了一段时间,接连创造了日、周和月营业额的世界纪录。”

1982年,日本麦当劳年营业额成为日本餐饮业第一名。这一辉煌业绩的实现,与创始人藤田田密不可分。

“他是一位精力充沛的人。上世纪80年代,日本麦当劳每周都要新开一两家门店。无论在哪里开分店,藤田先生都要亲临考察,并且一定会赶去出席开业典礼并亲自剪彩。他还会顺道到附近的门店去里里外外地检查,连角落也不放过。稍微发现点问题,就会大发雷霆。虽然是有些可怕,但我认为他的商业意识在当时的企业家中是出类拔萃的。”

藤田田社长的经营手段,支撑了日本麦当劳的飞跃发展

作为餐饮大王,藤田田一跃成为了时代宠儿,出版了《笨家伙才亏钱 犹太式商战哲学》《犹太式富翁吹牛大法 为什么只有我能赚钱?》等著作,有些人讥讽他是“金钱的奴隶”。但中园仁近距离观察到的藤田田的工作方式,和他人的印象则有些不同。

“藤田先生确实老爱说钱啊钱的,但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他的话,那可能就是‘一台有人情味儿的电脑’。”企业要想赚钱,就必须调动员工的积极性。为此,中园仁回忆说,藤田很看重人情世故和报酬。而且,其中尤其让藤田挂心的是员工的家庭。

“藤田当社长时期,公司除了每年7月和12月发放奖金外, 3月还有‘结算奖金’。结算奖金的支付对象不是员工,而是他们的妻子。其逻辑是,希望员工妻子能够监督和激励员工更加努力地工作。”此外,每当员工妻子过生日,藤田都会安排花店送去鲜花。“那可不是一般的剪枝花,而是盆栽鲜花,能够养上一年左右。因此,员工妻子每当看到鲜花,就会敲打丈夫要好好工作。也就是说,藤田田通过关心员工妻子,激发出员工的干劲。”

2001年7月26日,日本麦当劳公司在日本佳斯达克市场(JASDAQ)上市。在东京都中央区证券会馆举行的上市仪式上,藤田田社长和公司的吉祥物唐纳德一起向公众展示股票(图片:时事社)
2001年7月26日,日本麦当劳公司在日本佳斯达克市场(JASDAQ)上市。在东京都中央区证券会馆举行的上市仪式上,藤田田社长和公司的吉祥物唐纳德一起向公众展示股票(图片:时事社)

入职后的十年里,中园仁辗转工作于日本全国各地的分店,最后回到东京新宿的公司总部,在藤田田身边工作。他说有一件事至今难忘。

有一次中园仁去上厕所,藤田田随后进来。然后他看着中园,很不经意地问道:“哦,中园君,你女儿快上小学了吧?”

“确实如藤田所说,我女儿第二年就要上小学了。我很吃惊。因为,如果不是平时就将员工家庭构成等信息装在脑子里的人,是不会瞬间就能问出这种话来的。我再次认识到,社长总是把员工放在心上,真心觉得在这个人的手下必须好好工作。”

藤田田拥有强大的感召力和敏锐的经营意识。在他的领导下,日本麦当劳迅速成长,也极大地改变了日本的饮食文化。曾经有人说汉堡包在日本不可能卖得好,可现在已经成为很多人的家常便饭。

廉价路线,导致经营亏损

中园仁1990年从日本麦当劳离职。他在职的1973年到1990年,相当于日本麦当劳50年历史中的扩张期。1977年,麦当劳针对司机推出了快捷服务模式“得来速”(drive through);1987年推出的“感谢套餐”大受欢迎,顾客购买汉堡的同时买薯条和饮料可以享受优惠,并成为当年的流行词;1990年,随着山形县内第一家门店的开张,日本各都道府县都有了麦当劳的门店。

但是,随着泡沫经济崩溃,日本经济转入通缩,日本麦当劳的发展势头也开始放缓。2000年开始推出“平日半价优惠”,曾经最高卖到210日元的汉堡包,优惠只卖65日元。这让那些因经济不景气零花钱减少的40岁前后的中年人,也愿意再次光临麦当劳。这样的举动成为破坏价格体系的诱因,麦当劳也开始被叫作“通货紧缩的赢家”。

但是,作为赢家的好日子并没能持续太久。2002年,为了挽回过度下降的顾客消费单价,日本麦当劳停止了半价促销。这引发消费者的反感,导致出现开业以来首次出现年度亏损,藤田田卸任社长,就任会长,又在第二年即2003年3月的股东大会之后卸任了会长一职。2004年4月21日,藤田田因心力衰竭离世。

在50年的历史中,日本麦当劳经历了两次大规模的经营危机。第一次就是上文提到的20世纪90年代中期到2002年。随着高歌猛进的扩张时期所开设的门店日益陈旧老化,再加上低价路线的影响,麦当劳的品牌形象一落千丈。2002年,日本国内的店铺数量虽然达到了3891家的峰值,但店铺营业额连续七年同比负增长。

鸡肉造假事件,令公司信誉扫地

此后,日本麦当劳的业绩缓慢复苏。但从2010年开始再次走上下坡路,2014年更是迎来了最大危机——所谓的“鸡肉造假”丑闻。当时负责供应鸡块原料的中国供应商曝出伪造生产日期的丑闻。时任社长萨拉·卡萨诺瓦(现任董事长)那句“我们被供应商欺骗了”的表态,遭到大众的责难,日本麦当劳信誉扫地。

中园仁辞职后远渡澳大利亚,也参与了该国麦当劳的经营工作。就自己作为局外人之后对日本麦当劳的印象,他描述道:“我回日本的时候,偶尔也会去麦当劳。但2005年以后,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太脏了。客人用过的餐桌上杯盘狼藉,桌子底下掉落的垃圾也没有及时清理。我想这太不应该了。藤田先生开业以来一直珍视的QSC未能得到贯彻落实。”

所谓“QSC”,就是Quality(品质)、Service(服务)、Cleanliness(清洁)这三个英文单词首字母缩写。这是藤田田一直向员工反复灌输的理念。“就拿清洁来说,藤田先生无论多么忙碌,都会到门店去转转,仔细检查内外卫生状况。而且还制定了硬性规定,要求店铺开张五年之内需重新装修一次。他就是如此地重视清洁问题。”

回归初心,实现惊人的V字型恢复

日本麦当劳之所以能够摆脱两次危机,并从鸡肉造假丑闻导致的信誉下滑转而实现惊人的V字型复苏,带来这一切的就是回归初心——彻底地推行QSC。致力于“收复失地”的社长卡萨诺瓦,对员工开展彻底的重视服务的教育;利用银行的融资,将老旧门店全部装修一新;努力更新菜单,并通过媒体和社交平台积极宣传“重生的日本麦当劳”,成功赢回了顾客的信任,由此迎来了黄金般的50周年。

2021年2月19日,日本麦当劳控股公司时任社长萨拉·卡萨诺瓦(左)和即将接班的继任社长日色保董事,在东京都新宿区的公司总部合影(提供:日本麦当劳公司/时事社)
2021年2月19日,日本麦当劳控股公司时任社长萨拉·卡萨诺瓦(左)和即将接班的继任社长日色保董事,在东京都新宿区的公司总部合影(提供:日本麦当劳公司/时事社)

对于老东家克服了重重危机,作为餐饮业巨头迎来50周年,中园仁感慨道:“做生意有三十年之说,也就是说‘能坚持30年就很了不得了’。日本麦当劳已经走过了50年,坦率说地非常了不起。我还是认为,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功,从中起到了很大作用的,是藤田田这位熟知商业规律,提倡QSC+V(Value,即价值)理念的天才创新人物。”

“我进公司那会儿,人们说起餐饮业,总觉得那是属于厨师等师傅们的世界。可藤田说,今后的餐饮业数字是关键,是值得大学毕业生积极去做的事业,他招聘了大量大学毕业生。这种远见是正确的。希望日本麦当劳今后也更加努力,争取迎来100周年。那样的话,我会在天堂热烈庆祝的(笑)。”

【日本麦当劳50年的发展历程】

1971年 日本麦当劳创立。一号店在银座三越百货公司一层开张。汉堡包80日元
1973年 首次播放电视广告
1977年 第一家“得来速”门店“环八高井户店”开张
1982年 夺得日本餐饮业营业额第一殊荣
1984年 年营业额突破1000亿日元
1985年 推出“早餐菜单”
1987年 推出“感谢套餐”
1989年 推出“照烧汉堡”
1993年 第1000家门店在名古屋市瑞穗区开张
1994年 推出“超值套餐菜单”
1998年 第一家“Mac Cafe”(麦当劳咖啡店)在目黑区惠比寿开张
1999年 第3000家门店在东京都大田区开张
2000年 推出“平日半价促销活动”。130日元的汉堡包只买65日元
2002年 推出“超值”汉堡59日元
2004年 因业绩不佳,藤田田卸任社长一职,由原田泳幸执掌公司
2006年 以兼营“得来速”模式的门店为中心开始24小时营业
2007年 限期销售“巨无霸汉堡”前所未有地大受欢迎
2013年 原田泳幸就任董事长,萨拉·卡萨诺瓦就任社长兼CEO
2014年 “麦乐鸡块”被曝使用过期鸡肉
2016年 2015年全年结算最终亏损347亿日元,创历史新高
2020年 卡萨诺瓦就任董事长
2021年 2020年结算,全部门店实现营业额5892亿日元、营业利润312亿日元,均创历史最高纪录

东京的一家麦当劳门店前排队的顾客(摄影:笔者)
东京的一家麦当劳门店前排队的顾客(摄影:笔者)

标题图片:1971年7月20日,日本麦当劳一号店在银座(东京中央区)三越百货公司开业(图片:时事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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