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極右勢力抬頭、民主主義的功能失調

政治外交

日法對話週,為恐怖事件犧牲者致哀

2015年1月7日至9日,法國發生了諷刺漫畫雜誌《查理周刊》總部等遭到武裝分子襲擊的恐怖事件,造成多人傷亡,這不僅讓歐洲,也讓世界帶來巨大衝擊。法國各地約370萬人走上街頭參加了「反恐、追悼大遊行」,其規模堪比第二次世界大戰勝利後的祝捷大遊行。

恰好在這個時候,日本於1月9日、10日兩天在東京舉辦了第三屆日法對話週活動——「以全球參與者身分開展日法合作」,巴黎政治大學政治研究中心(CEVIPOF)主任佩里諾(Pascal Perrineau)法國政治創新基金會(Fondapol)會長多雷尼爾(Dominique Reynie)以及主辦者、東京外國語大學國際關係研究所所長渡邊啟貴等日法兩國與會者,共同為恐怖事件的犧牲者表示了深切的哀悼。

移民大國法國的苦惱

此屆對話週的主題雖涉及許多方面,但人們關注的焦點集中在了「移民問題」、「極右翼政黨的躍進」及「民主主義的功能失調」問題上。

法國是「移民大國」,但恐怖事件不僅象徵了伴隨阿拉伯裔移民增加而日益加深的國際恐怖活動的危險性,而且因此還有可能助長文明間的衝突,給人造成巨大的心理和精神壓力。

法國歷史上出現過三次移民高潮,即19世紀60年代法蘭西第二帝國時期、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的20世紀20年代和阿爾及利亞獨立後的60年代。曾經的移民大國美國,自上世紀20年代初期開始對接收移民採取了限制措施,因此30年代的法國成為了世界上外國人比例最高的國家。

但是,前兩波移民潮中的移民,均是來自義大利、西班牙、比利時等基督教國家的,雖然出現了就業問題,但沒有產生「外國移民問題」。

上世紀30年代,法國之所以大量接納移民,是由於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失去了130萬人之多的勞動人口,而如此大幅度的人口劇減,是無法依靠自然成長來彌補的。異常急劇地奔向少子老齡化社會的日本,從人口變動情況來看,移民問題也不是一個可以避而不談的問題。

法國移民中95%來自伊斯蘭國家

但是,法國接納了大量外國人,通過民族、文化的融合和認同,建立起一個世界上最具高度的多樣性和普遍性的國家。這種普遍性的依據,就是1789年法國大革命期間通過的綱領性文件《人權和公民權宣言》,即所謂的《人權宣言》。移民大國也是人權大國的一個佐證。

然而,法國政治創新基金會會長雷尼爾明確表示,法國的現狀是「移民的95%來自伊斯蘭國家」,而且隨著人口老齡化的不斷發展,將很難進一步限制移民的流入;同時,不滿於這種現狀的右翼民粹主義(populism)勢力的抬頭和極右翼政黨力量的飛速壯大,暗示了法國社會發生歷史性變化的可能性。

法國的伊斯蘭裔移民,上世紀80年代約200萬人,90年代約300萬人,並在經歷了4分之1世紀後的今天,伊斯蘭教徒據說達到了大約500萬人。這是僅次於天主教的第2大宗教人口規模,進一步說,包括第1代至第3代在內的伊斯蘭裔法國人的人數,估計已不下1,500萬人,而且他們的大多數都集中在大城市,還形成了部分貧民區、伊斯蘭裔移民居住區。此次的恐怖事件也是「移民後代」所為。

過度排斥移民、難民的日本

在這次的日法對話週活動中,有人提出了「日本也應該學習法國的移民政策」的意見。但是,亞洲中心主任戈德曼(François Godement)指出:「法國的移民政策不適合日本參考。法國是個多民族國家,不是日本這種單一民族的國家。倒不如說,日本應該參考學習丹麥、奧地利這樣的民族成分單一統一的國家近年來所採取的前衛性移民政策。」

但是,丹麥2010年後實行了新的移民政策,其嚴格程度較之其它歐洲國家也是有過之無不及的。也就是說,或許他是想藉此說明日本對於移民問題的準備太過不足了。

確實,美國、加拿大、澳洲及歐洲各國都設有移民局這種負責移民事務的主要政府機關。而日本的現狀是:沒有類似的專門組織機構,由外務省領事局和法務省入國管理局主管,在「局級」層面上進行現場應對,處理移民問題。

例如,日本政府的難民政策,其排斥性之強,達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程度。2014年是《關於難民地位的公約》生效60週年,日本(1981年加入)2013年針對3,260人的難民申請,只批准了其中的6人,時隔16年回落到1位數。出於人道理由批准居留的為151人,但從2013年世界難民總數5,000萬人的實際狀況來看,在已開發國家中日本大概可以說是一個極其特殊的國家。在移民應對問題上存在的如此之大的落差,無疑會讓法國人驚奇萬狀,目瞪口呆。

極右政黨或在2017年總統選舉中獲勝?

另一個問題是法國的右傾化,右翼民粹主義勢力的擴大。1972年以失業問題為背景,打出排斥移民口號而成立的極右翼政黨「國民陣線」(FN),經歷了40年的發展後,今天已大有奪取政權之勢。

在有關國民陣線「向愛國民粹主義轉變」的報告中,法國政治創新基金會會長雷尼爾分析稱,①保守派中,對國民陣線的支持已大大超過了對中右翼的人民運動聯盟(UMP)的支持;②如果在2017年的總統選舉中,國民陣線和總統歐蘭德(Francois Hollande)的社會黨之間舉行決勝輪投票的話,國民陣線有可能獲勝。

實際上,國民陣線2014年在歐洲議會選舉中的得票率為25%,獲得了24個席位,一躍成為法國在該議會中的第1大黨(法國共有74個席位),社會黨則降至第3。針對這一結果,社會黨的總理瓦爾(Manuel Valls)以掩飾不住的危機感說:「這豈止是警鐘,實在是沉重的打擊。」巴黎政治大學政治研究中心主任佩里諾強調,「民意調查顯示,歐蘭德總統的支持率如今只有15%,是法蘭西第五共和國(即現在的法國。成立於1958年——譯註)中最低的,這在法國歷史上最不受歡迎的總統薩科齊(Nicolas Sarkozy)執政時期也不曾有過。」據說國民陣線的支持率已達到20~25%。

國民陣線推行的政策,是排斥移民、退出EU,其「愛國經濟政策」是非常排外的。從佩里諾的報告中,讓人無法不聯想起曾經的納粹主義極右翼政黨的抬頭。

高棄權率,國內政治無能為力的反映

第三點,是「民主主義功能失調」的問題。針對法國選舉中的高棄權率,佩里諾主任指出,「從政治參與中抽身而出,這是非常遺憾的」。2012年法國國民議會選舉投票率僅55.40%,為戰後最低。日本也在2014年年底的第47屆眾議院大選中,創下戰後投票率新低52.66%的記錄。

佩里諾說,選民對政黨和工會活動的參與度急劇降低,參與率分別只有2%和7%。他認為,「國民對政府、政黨的信賴喪失殆盡,正可謂是處於『負的政治學』狀態」,同時又強調說,「另一方面,『質疑的政治』表面化,激烈的政權批判、遊行、恐怖事件等屢見不鮮。這顯然是公民權的倒退」。

為什麼「棄權率」會如此之高呢?佩里諾主任分析稱,「因為在法國,『左右的對立』變得模糊不清了,歐洲的統一弱化了左右的界線」。但是,更大的問題在於世界規模的全球化、蔓延於已開發國家的財政危機等,這些使各國的國內政治影響力大大降低,誘發了棄權率的高升。

「國際政治和國內政治形成了臺前和幕後的關係,因此,雖然國內存在著財政環境、安全保障、反恐、移民等諸多問題,但人們覺得即便參與其中也毫無意義。」

這便是民主主義的功能失調,可以說日本也存在著類似的嚴峻問題。

或不可缺的「各種文明間的對話」

筆者希望《查理周刊》的槍擊恐怖事件,千萬不要打開對伊斯蘭社會的恐懼這個「潘朵拉的盒子」。2000年,伊朗時任總統哈塔米(Mohammad Khatami)提議進行「不同文明間的對話」,聯合國還將2001年定為了「文明對話年」。

美國政治學者亨廷頓(Samuel P. Huntington)1996年在《文明的衝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The Clash of Civilizations and the Remaking of World Order)一書中闡述說,冷戰後的世界,文明與文明的衝突成為對立的主軸,並用了大量篇幅,對糾紛易於激化的地區——伊斯蘭諸國、俄羅斯進行了分析論述。

由日本政府主持沖繩開辦的2000年第26屆G8峰會也是以「文明間的對話」為主題的。在哈塔米倡議的15年之後發生的此次恐怖事件,可以說讓人們重新認識到從寬容哲學的立場出發開展「文明間對話」的必要性。

標題照片:高度戒備狀態下的巴黎(圖片提供:路透社/Af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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