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淺田真央現象」,看現代日本的「國民女英雄」

社會

今年4月10日,日本花式滑冰女將淺田真央在自己的部落格上發表了退役聲明。兩天後,她召開記者會正式宣布退役,媒體對此進行了大量報導。

淺田真央生於1990年,在2004年至2005年賽季首次參加了青少年組比賽。她擅長輕盈的跳躍動作,被譽為「天才少女」,備受關注。在2005年世界青少年花式滑冰錦標賽中,淺田首戰奪冠。進入成年組後,她又3次問鼎世界花式滑冰錦標賽冠軍,並獲得2010年溫哥華冬奧銀牌,可謂戰果累累。

淺田真央始終堅持花式滑冰女將難以完成的「三周半跳(triple axel jump)」,為此似乎還吃了許多苦頭。在2014年的索契冬奧上,淺田雖然「短曲(規定花式項目,SP)」失利,但在「長曲(自選花式項目,FS)」中刷新了自己的記錄,「表演給人們留下了深刻印象」(AP),贏得了全球觀眾的讚美之聲。賽後,淺田表示將繼續運動生涯,並在冬奧後舉行的世界花式滑冰錦標賽中奪冠。但直至發表退役聲明,淺田在近年比賽中的成績都不盡如人意。

關於「國民榮譽獎」

有關淺田真央退役的報導,雖然各種正面內容非常突出,諸如「謝謝你給我們帶來感動」、「辛苦了」等等;但對於是否應該授予淺田「國民榮譽獎」這個問題則意見不一。(撰稿時,尚無授獎動向。)

迄今,共有23人和1個團體獲得國民榮譽獎。獲獎團體是在世界盃中獲勝的(當時的)日本國家女足隊;23人中有6名女性,她們是歌手美空雲雀、演員森光子、漫畫家長谷川町子、馬拉松選手高橋尚子、角力選手吉田沙保里和伊調謦。其中的3名都曾在奧運上獲得金牌。因此,多數反對者認為,淺田並未奪金,不具備獲獎資格。

「國民榮譽獎」創設於1977年,是由內閣總理大臣表彰和頒發的獎項之一。授予對象主要為廣受日本國民敬愛的體育界、演藝界和文化界人士,即所謂的「國民英雄/女英雄」。首位獲獎者,是1977年創下全壘打世界紀錄的職棒選手王貞治(巨人隊)。

說起「深受國民喜愛」這個話題,在王貞治獲獎的上世紀70年代後期,電視收視率超過30%的熱門節目每天平均有5個,而NHK的「晨間劇」(NHK「清晨電視連續小說」)和職棒巨人隊的比賽等節目是其中的「常客」。

那麼,現在的情況如何呢?2015年,日本全國收視率超過30%的只有兩個,即除夕的「紅白歌合戰」的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姑且算作兩部節目)。也就是說,實際上就只有「紅白歌合戰」。40年前,日均5部節目,即從全年來看有近2,000部收視率超過30%的熱門節目,而如今一年只有1個。

產生如此變化的背景,從廣義上可以認為存在著諸如日本人「遠離電視」、BS和CS等媒體的多樣化及錄影後觀看的增加等因素,然而即便如此,熱門節目驟減到如此般地步,還是不禁讓人為之愕然的。

「大眾時代」的終結

在電視行業,「沒人不看的超人氣節目」幾乎已經絕跡,取而代之的是「選擇」的多樣化。這意味著國民的關注和興趣的多樣化,同時也暗示著「國民英雄/女英雄」已不復存在。

「巨人、大鵬、玉子燒」作為象徵了上世紀60年代的流行語,是所有人(特別是兒童)的「三大喜好」。職棒巨人隊鼎盛時期的中流砥柱王貞治,現役時就獲得了「國民榮譽獎」;同一時期的另一位人氣超絕的巨人隊選手長島茂雄,於2013年5月獲得該獎。2013年1月去世的相撲橫綱「大鵬」(原名納谷幸喜)於同年2月被授予國民榮譽獎。三人都不愧是國民英雄。實際上,如果問起誰是鼎盛期巨人隊的第三、第四棒擊球手,長島茂雄和王貞治這兩個名字,在當時毫無疑問每個人都能答得出來;但如果問起現在巨人隊第3、第4棒球手,大概多數人只會攤手聳肩,一臉無奈吧。

而且,「誰都會哼唱的全民熱曲」 也同樣減少了。其實,上世紀90年代中期,單曲年銷量超百萬的「百萬金曲」有10首以上,但現在每年只有幾首,而且都是附贈握手券或總選舉投票券的AKB48的歌曲。這些現象都如實反映出了現代日本擁有同一夢想或願望的「大眾」時代已經終結。伴隨著個性化的發展,價值觀和生活方式呈現多樣化,進入了「分眾」或「小眾」的時代。

「淺田真央現象」意味著什麼?

或許有粉絲認為,這篇文章的主題已經脫離淺田真央。其實,本文試圖探討的是,在難以產生「國民英雄/女英雄」的現代社會,雖然是一時現象,但淺田真央(的退役)為何會引起眾多國民關注的內在原因。從結論而言,無法斷定淺田真央是「國民英雄/女英雄」。

這與淺田真央的才能或個人魅力如何無關,而是受眾發生了變化的問題。要重複強調的是,全民共有同一夢想的大眾時代已經終結,迎來了人們各自摸索自己的生活方式的時代。儘管如此,為什麼淺田的人氣如此之高呢?回到電視節目收視率的話題,近10年的電視收視率超出30%的節目,除了紅白歌合戰之外,都集中在奧運、世界盃、WBC、花式滑冰比賽等世界級體育賽事上。

雖然不存在「ON」(王貞治、長島茂雄)級別的絕對國民英雄,卻誕生了各個賽期名噪一時的英雄。獲得國民榮譽獎的女將高橋尚子、吉田沙保裡和伊調謦在平時未必被當作女英雄,但在奧運舞臺上她們是博得全民喝彩的女英雄。

在市場行銷學中,有一個關鍵詞叫「瞬間大眾」,指那些平時以不同的方式方法營生的人們,在奧運或重大災害時期時,忽然發揮出強大的團結意識,從而成為「大眾」;但「時過境遷」以後,他們又回到分散的「個體」——「分眾」「小眾」中去。或許從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各自分散狀態下產生的不安,讓人們時而去謀求這種全民大團結。

可以認為,人們此次對「淺田退役」的高度關注,也是這樣一種「瞬間大眾」現象。

當然,雖說是短暫一時間的,但聚集如此多數國民的興趣和關注並非易事,這是與淺田真央可愛的外貌、性格純真執著的性格以及略顯呆萌的形象密切相關的。無論怎樣,這種熱度是轉瞬即散的,多數國民在無意識當中已開始尋找下一位新的「國民英雄/女英雄」。

(2017年6月1日)

標題圖片:2016年12月25日,淺田真央結束了在全日本花式滑冰錦標賽中的FS表演。這是她退役前的最後一場公開賽(時事社)

花式滑冰 淺田真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