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下幸之助的百年教義:「人者,偉大尊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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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3月,Panasonic迎接創業100週年紀念。其創始人松下幸之助的教誨,不僅僅局限於經營哲學,還涉及人生哲學。長年工作在松下身邊的作者將在本文中為大家解讀這位「經營之神」,究竟憑藉怎樣的哲學將公司培育成為代表日本的全球化企業的。

煩惱憂愁的少年時代

松下幸之助(1894~1989年)是一位「哲學家」。如果說「哲學是自我對人類的透徹思考,是對人性的追尋與確認」,那麼松下幸之助無疑可以稱得上是一位「哲學家」。正如希臘哲學家們那樣,松下幸之助也對人類有著透徹的思考,並以自己的方式尋求對人性更加明確的理解。

松下幸之助的一生,每一天都是對人的思索和考察。是什麼讓他會如此深刻地去思考人類呢?我認為其理由在於他「家人的死」。

松下家共有10人,雙親、7位兄姐及其本人。雖然他家在村裡有一定的名望,但父親在他4歲時遭遇稻米生意的巨大失敗而破產,不得已只能賣掉名下的所有田地和房屋。一家人從此各奔東西,被迫自謀生路。松下也在9歲時不得不離開故鄉和歌山,去日本商貿中心之地大阪船場(*1)工作。

在這裡,松下幸之助學到了商人的素養和經商之道,體驗了人情冷暖。但如果僅有這些的話,還不足以讓他成為一個「哲學家」。

在松下10至20歲的10年裡,除一位姐姐外,雙親及其他兄姐都接二連三地因結核病去世,1年裡參加2位家人葬禮也有過2次。不難想像,面對幾乎每年都有家人逝去的現實,松下幸之助自然會認真地、時而還是非常深刻地去思考「何為生死」、「何為人生」、「何為人」這類問題。

對一個小學輟學的10幾歲少年而言,這些問題除了自問自答別無他法。由家人之死引發的「何為人」的命題,正如一個心靈創傷,在他的頭腦中揮之不去。

(*1) ^ 位於大阪市中央區的商業、金融、辦公街,同時也是著名的批發商場,江戶時代以來便是商人活躍的場所——譯注

對他人的責任和尊敬

經過漫長的思考後,松下得出了一個具有個人特色的結論:「人類是偉大的存在」、「無論是誰,人存在於世上均身懷鑽石」。以他的表達風格來說,即「人是萬物之王」。關於這一點的詳細內容已收錄在他的著作《思考人類——新人類觀的提倡》(PHP研究所,1972年)中。

「傲慢」、「不遜」等批判之詞並不適用松下的這一結論。因為他同時主張:「人因此要擔負起身為王者的責任」。責任是與各自的工作、立場成正比的。假如有學者或宗教人士主張「人是渺小的,罪孽深重,與猿猴處於同等地位」的話,那就無法要求人們承擔「重大責任」了。總統是人,民眾也是人,但沒人會認為總統只需承擔與民眾同等的責任即可。

松下幸之助認為,人類之所以發動戰爭,是因為人們相互認為彼此是微不足道的,殺人也好、霸凌弱小也罷,都源自人跟猿猴的生存之道是相同的。倘若心中想著「人的尊嚴不可侵犯」,便會萌生對他人的責任與尊敬,悲劇也就因此得以避免。人類為「渺小」、「罪孽深重」這類咒語所束縛,可謂是人類今日的一大悲劇。

當被問及自己的哲學時,松下回應道「一言以蔽之,就是以人為貴」。這可以說是松下人生觀中的關鍵句。

無比尊重對方,彼此毫無歧視相親相愛,並且認真負責地採取行動。人受到重視,自然會因此尊重世間萬物,讓它們擔負起各自的責任並發揮自己的作用。

以人為貴的經營哲學

松下幸之助的企業家之路,起始於23歲(1918年),那年他開始了自行設計製造改良型插座的工作。這就是Panasonic(舊稱松下電器)的源頭開始,他在經營活動中實踐以人為貴的哲學,推動公司業務的發展。

因此,松下幸之助的經營可說是「以人為貴的經營」、「以人為尊的經營」。松下非常珍視公司員工和顧客也是源自「以人為貴」的思想。即便面對的不是顧客,他也一視同仁地對待和尊重,對松下而言,世間所有的人都是「偉大」且「重要」的。

松下有一個著名的主張,即生產商的使命是要為顧客製造並提供「物美、價廉、量多」的產品。很多人認為做買賣是提高利潤,或令生意興隆,但松下幸之助卻不這麼認為。誠然,將利益擺在第一位確實能提高利潤,令經營順利,但它與松下所說的「物美、價廉、量多」含義不同。

松下幸之助的「物美」是出於「如果不能提供高品質產品,就對不起偉大的人類,對不起顧客」這種考慮;「價廉」也不是說賠本,而是指不貪圖暴利的價格,是名副其實的「客人滿意、公司滿意、社會滿意」的三方滿意的價格。松下認為,如果不是這樣的價格,便是「不尊重如鑽石般尊貴的人及顧客」。「量多」亦是同理,如果數量得不到保證,合理的價格就無從談起,更何況以不當手段經營,會造成人性與社會的罪惡。松下幸之助的經營活動,就這樣將「人是萬物之王」、「以人為貴」的哲學作為根基的。

松下對公司員工也十分重視,不會輕易解雇或裁員,並由此產生了避免這種事態發生的智慧。或許令人覺得不可思議,在松下的經營哲學中,提高利潤處於次要,實現公司員工的幸福和滿足才是最重要的。他經常鼓勵員工,讓他們虛懷若谷且充滿自信,帶給他們感動,並不忘對他們的感謝。這一切都源於他那「人是偉大的」和「以人為貴」的哲學思想,並給松下帶來了超出想像的經營成就。

松下從「白手起家」創業到94歲去世的70年歲月裡,他作為一個企業家構建了一個價值7兆日圓的企業,如此偉大的業績亦可說是其經營哲學的產物。

尋求自己作為一個凡人的生存之道

松下幸之助總是認為「自己是個凡人」。體弱多病的他既沒上過學,也沒有家人,更沒有可回去的故鄉。當他客觀地審視這樣的自己時,無論如何都不會自認很優秀吧。無論和誰接觸,他都會覺得對方遠比自己博學賢明。

然而,松下幸之助的偉大,在於他並沒有為此而感到自卑,沒有變得卑躬屈膝。他坦然面對現實,尋求自己作為凡人的生存之道和充實人生的方法,並付諸於實行,他的「非凡之處」就在於此。

他之所以善於傾聽周圍「偉人」們的意見和經驗之談,借此提升自己,不正是因為他勇於堂堂正正、毫不避諱地公開承認自己是一個「凡人」嗎?

始終懷抱「凡人的意識」,樹立「人是偉大的」價值觀,凡事皆從「以人為貴」的角度來思考。我們可以認為,正是這種哲學思想,最終給松下幸之助這位企業家和凡人贏得了自己也不曾預料的巨大成就。

標題圖片:松下幸之助(松下電器產業公司社長)在接受採訪(1959年於大阪,Af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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