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便利商店和成人雜誌：從Ministop的「下架事件」管窺行業內幕

便利商店出售成人雜誌，震驚了外國人

日本的便利商店有雜誌專區，很多雜誌專區都會劃出一角，象徵性地立個「面向成人雜誌」的牌子，它後面陳列的漫畫和雜誌，封面都是樣子有失體統的女性圖畫和照片。常聽說這幅光景總能嚇倒一堆外國人。以商品齊全、方便快捷而備受稱贊的日本便利商店，如此堂而皇之地販售成人雜誌，也許確實是很奇特的一面。

都說「在國外，成人雜誌是不會擺在便利商店這類普通商店裡賣的」，那成人雜誌要到哪裡去買呢？

一名美國男性表示：「恐怕每個州的法律都不一樣吧。不過，紐約一般是放在兒童看不到的地方，如便利商店或藥店的收銀櫃臺裡，或是滿20歲才允許進入的酒館裡。」筆者也詢問了一名法國男性，他以難以置信的口吻說：「法國一般商店是看不到成人雜誌的。堂而皇之擺在小孩子都能輕易看到的地方就更不可能了。日本給我的印象就是男性可以隨意消費女性的身體。」

2004年開始，成人雜誌需貼封條

大約30年前的1989年，東京都生活文化局的一項調查顯示，東京市內92.3%的便利商店都賣成人雜誌。到2004年石原慎太郎任職東京都知事時，情況才發生了很大變化。東京修訂了《青少年健全育成條例》，審議會認定的「對青少年有害的」「指定圖書」在出售時，除了維持以往的區分陳列方式外，還規定必須進行包裝，確保雜誌內容不被看到。此外，對於各出版社自主判斷為面向成人的圖書而貼上「成人標識」的「標識圖書」，要求它們必須「盡力包裝」。

在該條例修訂的影響下，各便利商店加盟的「日本特許經營協會」向「日本雜誌協會」提出了包裝成人雜誌的要求。當時便利商店管道的雜誌銷售額每年高達約5000億日圓，佔雜誌總銷售額的一半左右。為此，出版行業無法對這種要求置若罔聞。

然而，用塑料袋封裝雜誌的話，（因表面光滑）在運輸過程中很容易塌落，因此出版社自行決定使用塑料封條。給哪些雜誌貼封條由各出版社自行決定，為了雜誌能在便利商店上架，350種雜誌中，大約有100種貼上了封條。而且貼封條這道程序是由印刷公司或圖書裝訂公司一手操作的，這樣一來，銷往東京以外的那些沒有對成人雜誌做出包裝規定的全國其他地區的雜誌，也都一律全部貼上了封條。

三大便利商店表示「銷售與否由店長決定」

一晃十多年過去了，現在還有多少便利商店在賣成人雜誌？抱著這個問題，筆者對三大便利商店的公關部進行了採訪，得到了下面的回答。

7-11便利商店

• 全國約2萬家店鋪，其中約3000家不賣成人雜誌。
• 是否銷售成人雜誌，由加盟店店長判斷。
• 如果有相關條例等法令，則遵從相關規定。

全家便利商店

堺市全家便利商店的成人雜誌陳列架，出售的成人雜誌都帶上了一個綠色封套（出自：堺市官網）

• 全國約17萬家店中大概1200家店不賣成人雜誌。
• 是否銷售成人雜誌，由加盟店店長判斷。
• 與大阪府堺市合作，從2016年3月起，堺市內11家門店為成人雜誌加上了封套。

Lawson便利商店

• 全國約13萬家店中，大約有2500家不賣成人雜誌。
• 是否銷售成人雜誌，由加盟店店長判斷。
• 成人雜誌是單價較高的雜誌，為該店業績貢獻良多。

排行「老四」Ministop決定下架成人雜誌

日本便利商店多是特許經營方式，每個店鋪都有店長。三大便利商店都將是否銷售成人雜誌的決定權交給了店長。而流通巨頭「永旺」旗下的行業「老四」Ministop卻統一作出決定，下架全國約2300家門店的全部成人雜誌。此舉是由千葉市的建議促成的。

為迎接2020年東京奧運帕運，千葉市以提升城市形象、關懷女性兒童為目的，2017年2月公佈了將在市內部分便利商店試行用不透明薄膜包裝成人雜誌，遮擋封面部分內容的措施。但便利商店以「這樣做會增加店鋪負擔」為由，不願配合，導致這次試驗流產。Ministop受此影響，決定直接下架雜誌，而非遮掩部分封面。

Ministop以前就有帶著小孩進店的客戶提意見稱：「成人雜誌擺在小孩子能看到的地方，覺得不太好」、「去洗手間時，成人雜誌就正好放在能看到的地方」。在下架之前，Ministop和行業三巨頭一樣，都將是否銷售成人雜誌的決定權交給了加盟店的店長。

女員工紛紛點讚「太棒了！」

Ministop公關部負責人對決定下架的理由做了這樣的說明：「成人雜誌的銷售額早已跌破雜誌整體的10%了。而我們認為如果想要創造舒適、便利、服務大眾的便利商店，就必須做出某種取捨。這時候千葉市的建議給了我們很大啓發，於是就做出了下架成人雜誌的決定。」

2017年12月永旺集團總部所在的千葉市率先下架成人雜誌，2018年1月推廣到全國加盟店。據說各加盟店的女員工紛紛點讚：「太棒了」。以往她們在貨架上陳列成人雜誌的時候，看到或拿在手裡都會心生不快，很有抵觸情緒。

「最初我們收集了很多意見，有八成表示贊成，有一成希望「繼續賣」，這部分主要是男性消費者；還有人來詢問歸入成人雜誌的區分標準，但就我們公司而言，就是停售了一類雜誌，就像把不暢銷的商品下架，換成其他商品一樣，只不過是一種正常操作罷了。」（Ministop公關部）

買成人雜誌的都是不會上網的老年人

要說便利商店是怎麼決定出售哪些雜誌的？作為負責指導店長和門店運營的指導員、產品開發採購員，在Lawson工作22年的流通分析師渡邊廣明是這樣解釋的：「雜誌是委託銷售產品，因此各便利商店沒賣完的雜誌都會退回給中盤商（介於出版社與門店之間的流通業者）。由於退貨會產生運費成本，所以中盤商為不產生退貨，會調整雜誌配給。因此暢銷雜誌主要是供應給大便利商店，而中小連鎖店會更容易分到更新頻率較低的成人雜誌，而不是月刊或週刊。另一方面，札幌薄野和福岡中洲等紅燈區的便利商店就有種類豐富的風俗訊息雜誌，有些分店光靠這類雜誌每個月就能賣30萬日圓。」

然而除了這樣的個別分店外，成人雜誌幾乎是賣不動了。

「成人雜誌的單價是400到800日圓，普通規模的便利商店一般兩天也就能賣一本的樣子。現在這個時代，只要會上網，比成人雜誌尺度更大的東西都隨手可得，還是免費的，所以來買的都是不會上網的老年人。不僅是成人雜誌，就連整個雜誌行業的銷量，這十年都降低了六到七成。」（渡邊廣明）

雜誌總有一天會從便利商店消失蹤影嗎？

事實上，走進東京的大牌便利商店裡看一看，就會發現有些地方連雜誌專區都沒有了。7-11便利商店從去年9月起，推出了雜誌到店自取服務，在分店或網上定期訂購雜誌後，就可到店自取了。

全家便利商店與出版社「Goma Books」攜手，在門店售賣暢銷電子書「全家精選BOOKS」。順應網路時代要求，便利商店雜誌和書籍的銷售方式也在發生變化。韓國的便利商店已經不再陳列實體雜誌了。別說成人雜誌，就是普通雜誌，在不遠的將來或許都會從日本便利商店消失蹤影吧。

採訪、撰文：桑原利佳（POWER NEWS）

標題圖片：東京便利商店雜誌專區。成人雜誌專區設有醒目的「面向成人」標識牌（nippon.com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