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負日本政界的政治家們

(第二回)北神圭朗(經濟產業大臣政務官)

政治外交

單刀直入地採訪肩負日本未來的政治家,第2回採訪的是執政黨民主黨的北神圭朗經濟產業大臣政務官。從政府工作的經驗出發,他為我們談了對日本政治改革的看法。

福島第一核電廠的“封爐”工作


北神圭朗
KITAGAMI Keiro

生於1967年。京都大學法學系畢業後進入大藏省(現財務省),歷任主稅局、金融廳、內閣總理大臣的秘書副官、岩手縣農林水產部規劃科科長等。2005年,在眾議院大選中初次當選。2007年,在達佛斯論壇上被選為“2007年全球青年領袖”之一。2011年,就任野田內閣經濟產業大臣政務官。

竹中:首先請你談談2011年9月就任經濟產業大臣政務官以來的主要工作。

北神:經濟產業省的任務難題堆積如山。應對福島第一核電廠事故、東日本大地震的恢復與重建,特別是中小企業的相關政策,都由經濟產業省承擔。還有日圓升值導致的產業空心化對策、中長期能源問題對策等。這其中還包括電力公司的改革、重新啟動核電廠等問題。此外,TPP(泛太平洋戰略經濟夥伴關係協議)及COP17(《聯合國氣候變化綱要公約》第17次締約國大會)等問題等。所有這些工作,我作為政務官都要參與其中。

竹中:我想,國民最關心的,還是核電廠事故問題。

北神:現在,實現了第二階段的目標“冷停爐”,野田首相作出了事故“平息宣言”。且不論這一表現是否合適,對發生事故的反應爐,為了在今後相當長時間內逐步完成“封爐”工作,也必須保持其狀態的穩定,防止再次發生臨界。所以想告訴國民,第二步工作業已完成。

政府在2011年12月設立了“政府與東京電力中長期對策會議”,並公布了福島第一核電廠1-4號反應爐的中長期封爐措施進程表。經濟產業大臣枝野幸男和核電廠事故擔當大臣細野豪志出任共同議長,我與內閣府的政務官園田康博一道擔任副議長,並下設了推進研究開發本部,我任本部部長。這是一種嘗試,為了取出核燃料,需有相應的機器人技術,所以我們嘗試在研究開發的同時推進福島第一核電廠的解體“封爐”作業。

竹中:廠家及國立大學的研究機構等也共同參與這一行動嗎?

北神:包括產業技術綜合研究所(產總研)在內,面向“封爐”,產官學協同一致推進研究開發,但是難度很大。

前幾天到“產總研”看了一下開發中的機器人。研究人員最感困惑的,是事故現場的詳細情況無從而知,因此難以決定開發何種機能的機器人為好。比如,安全殼如果出現漏洞,就需要能夠進行修補漏洞作業的機器人;現場附近如果有積水,就需要能夠在水中活動的機器人。由於輻射量過高,人員無法入內,需要遠距離操作,可是在瓦礫散亂的現場,能否進行無線操縱?能否連線操作?需要分析查明的問題不勝枚舉。正因為如此,才需要將事故反應爐首先控制在低溫停止狀態,以便把握現場的實際狀況。

政府負有安定供給電力的責任

竹中:重啟核電廠需要核電廠所在各縣知事的許可,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方面也猶如陷入了“沖繩普天間基地的局面”。預計2012年夏天會出現更為嚴重的電力不足,對此,考慮如何予以應對呢?

北神:節電對策、獨自發電、增加火力發電等,能做的事情我們都會盡最大的努力。今年冬天的用電問題總算解決了,但這是在許多企業做出犧牲的前提下實現的,對此必須要有足夠的認識。

但是,如果今年夏天的電力需求過高,那麼在確保安全與放心的前提下,可能有必要重新啟動核電廠。現在,由於政府信譽掃地,所以除了資源能源廳、保安院和原子能安全委員會外,我們還招集專家共同進行安全核查,而且還考慮最後將委託IAEA,聽取外部意見,使當地民眾真正感到“這樣終於可以放心了”。同時,包括發電與輸電方式在內,有必要進行有關電力改革的討論。

竹中:將IAEA捲入其中,這很困難吧。如果做不到確保電力的安定供給,就存在產業空心化進一步擴大的危險。關於電力問題的最終危機管理,您是如何考慮的?

北神:我認為重新啟動核電廠是最終的解決手段。當然,已經指示電力公司要盡量擴充火力發電,不惜付出一切努力。但是,從產業空心化的觀點來說,國家具有多大的指導能力來實施重啟核電廠?我認為這是關鍵所在。

得到地方的同意,在政治上是極其艱鉅的,但到底是程序之一。明確地說,在危機管理方面,有時需要以國家權限來最終謀求電力的安定供給。為了盡量不出現這種局面,我們從現在起就以確保安全並讓大家放心為目的,與當地民眾展開誠懇而切實的意見交流。

參加TPP在外交戰略上的重要性

竹中:下面想請你談談有關TPP的問題。以前就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麼在決定是否參加交涉階段,執政黨內部就會出現那麼多的干擾?

北神:我也覺得不可思議(笑)。由於通商交涉權是屬於行政權,本來,是沒有必要過問的。可是,所有情況都是如此,即使是屬於行政權的事務,或者屬於外交的事務,如果執政黨的議員持有其它看法,作為政府便有必要誠心誠意地加以說明。這一回,也是多次進行了這樣的討論。在經濟產業省的“政務三役(指大臣、副大臣和政務官——譯註)”中,是由我來負責TPP問題的,所以成了與執政黨慎重派議員交換意見的窗口,這或許是我身臨困境越發堅強的性格受到賞識之故(笑)。

竹中:此外還聽說,與中國、韓國重開了有關FTA的雙邊談判。

北神:野田首相明確表明有意參加TPP,這雖被日本傳媒指責為“閃爍其詞”,但僅此發言,就使中國改變了態度,意欲積極協商“FTA​​”問題。中國似乎認為“日本已決定與美國建立經濟圈”,所以慌忙表明有必要進行“日中”、“日中韓”、“ASEAN 3”的經濟合作。而以前,不管日本如何呼籲,都沒有得到積極反應。關於稀土礦問題也同樣,迄今沒有絲毫回應,卻在野田首相的發言之後,儘管實際情況並沒有發生改變,卻緩和了姿態。

說到日本的外交,我在20多年前就一直說,中國的崛起​​將成為最大的不穩定因素,我認為,日本在實際考慮如何與之抗衡時,TPP在外交戰略中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美國前總統西奧多‧羅斯福(1858-1919)所說的“溫言在口,大棒在手”,應該是我們的對中政策。所以如果作出不明智之舉,我們要有嚴厲對應的準備,這一點很重要。這種場合,日本獨自行動很困難,所以要事先與美國、澳洲及韓國一道,盡最大可能使其遵守已開發國家共通的經濟慣例和規則,各國必須協同表明這樣的態度。

軍事力量也十分重要。實際上,民主黨政權成立後,減少了北海道的坦克數量,而增強了西南海域的自衛隊力量。這顯然起到了牽制中國的作用。

日本政治陷入混亂的三大因素

竹中:除了經濟產業省,還想請你談談對日本政界整體的看法。小泉內閣以後,年年更換總理大臣,這可以說是政治混亂的象徵。北神先生你是如何看待這一點的?

北神:我認為有三大原因。一是參議院的問題,參議院的權限過大;二是各個政黨的黨內管理問題;三是國民輿論的問題,即所謂傳媒主導的輿論始終處於游移不定狀態。

關於參議院,竹中先生你是專家。無論是哪一個政權,如果在參議院競選中落敗,法案就會在參議院上遭到否決,這是尤為困擾政治的問題。

政黨內部管理也是非常重要的。剛才說的TPP問題就是如此,如果沒有一個健全的組織文化以及相應的人事制度,使議員服從政黨領導層的決定,那麼日本的政治就難以穩固安定。

從這個角度來看,真正意義上的政府執政黨的一元化十分必要。本來是應該進一步增加副大臣和政務官的職位,以減少執政黨內不滿分子的存在。正如中國的《禮記》中所說,“小人閒居為不善”,由於太清閒而“不務正業”。所以如果具備一種機制,讓有可能成為執政黨內不滿分子的人,也參與到實現政權公約工作中來並承擔重要課題,就會好得多。

以前菅代表時期的領導層就存在過有損黨內和諧的人事安排。比如說,任用在選舉中落敗的幹事長出任官房長官等。我認為我們經濟產業省的枝野大臣本身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如果黨內有議員認為“這不合適”,那也沒有辦法。

關於決定政策的途徑,原則上是由政策調查會長總結黨內討論的結果,然​​後與黨代表、幹事長三人開會決定。但是,目前還沒有像自民黨那樣長期穩定的組織決定形式。民主黨在這一方面很曖昧,責任所在也很不明確。結果,“繼續討論”就成了行之有效的拖延戰術。

第三個原因可以說是輿論及選民的問題。泡沫經濟崩潰後,無論由誰執政掌權,政治涉及的都是不受人們歡迎的問題,希望國民對這一狀況也能夠冷靜地做一思考。消費稅問題就是一個典型事例,雖說伴隨“疼痛”的改革大體上得到了諒解,但在具體問題上卻受到強烈反對,其中僅對公務員改革和政治改革沒有反對意見。其實對這兩點也有必要冷靜分析,到底改到何種程度為宜?作為具體的財源,到底從中能收到多大的效果等。

傳媒也存在很大的問題。法國哲學家阿蘭說,最幸福的工作是完全可以自我掌控的工作,所以工匠是非常幸福的職業。當今日本政治家的工作是自己完全無法控制的精神壓力極大的職業。當我澄清傳媒不符事實的報道時,有人甚至會以無所不知的姿態告誡我:“北神君,傳媒已報道了真相,任憑你如何否認,也是無濟於事的。”如果不改變這種受傳媒擺布的狀況,那麼無論何時,政治都無法發揮指導能力。

即使被視為言行不一,即使被稱為無能政黨

竹中:儘管如此,你仍然以未來的首相為目標嗎?

北神:由於下屆選舉形勢嚴峻,所以無法明言(笑)。現在,民主黨被認為是言行不一的無能政黨,想改變這一形象很不容易。

我只對世界一流國家日本感興趣。隱居後有充足的養老金,能與大家邊喝啤酒邊看電視轉播職棒比賽、安閒度日,對這樣的未來我是沒有興趣的。到底還是想在世界競爭中,為了增強日本的國家利益而竭盡全力,作一番事業。如果是那樣的時代,總理大臣的工作也許會充滿魅力。政治上,至關重要的是時運、機會。不合時宜,那麼任憑你呼喚吶喊,一切都不會改變。

竹中:如果有幸成為首相,你最重視的是怎樣的政策?

北神:如果一定要我說的話,就是想實現“人品教育”的義務化。

教師應該以飽滿的熱情給小學生講授日本歷史上的或者說生活於現代的偉人。比如說,關於棒球選手Ichiro(鈴木一朗)的半生,他進入職棒界,首先是從二軍開始的,現在卻在世界舞台上大放光彩。對“在棒球中最重要的是什麼”這個提問,他回答說“我最珍視的是用具”。這是一種日本的審美意識。我想傳授給孩子們的就是這類事情。

要說這種“人品教育”的長處何在?我認為,“憧憬”是教育的原點,要讓孩子們產生自己也想成為那樣的人、自己也要努力這種心情。另外,如果知道日本有如此了不起的人物存在,也可以培育孩子們的愛國心,可謂一舉兩得。通過這種教育,培養健全的愛國心以及每個國民的責任感,從而形成在國際社會中立於不敗之地的基礎。

竹中:你談到了“人品教育”,那麼在戰後的首相當中,有你尊敬的人物嗎?

北神:岸信介。因為在他輝煌而短暫的執政期間,作為總理大臣,修正了日美安保條約。通過這個修訂,最大限度地扭轉了日本與美國間的不平等關係。他為此自始至終竭盡全力並不惜犧牲政治生命,從這一點來說,他是非常了不起的總理大臣。

攝影:高島宏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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