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天敵——「病毒」（1）：無止盡的「軍備競賽」

40億年前出現的病毒

人類自古就畏懼傳染病，所以一直努力發展醫學，並不斷改善公共衛生狀況。而病毒等微生物也在不斷產生耐藥性，與人類抗衡。人類提高免疫力，病毒就會帶上更強的毒性；人類開發出疫苗，病毒就會想方設法鑽空子，不斷變異出「新型」亞種。

石弘之：環境新聞媒體人、環境學家。曾任朝日新聞社記者，後歷任聯合國環境規劃署高級顧問、東京大學和北海道大學研究生院教授、尚比亞大使等職。著作包括《地球環境報告》（岩波書店）、《我的地球周遊記——探尋環境破壞的現場》（講談社）等。

「這簡直就像是一場軍備競賽」——環境新聞媒體人、《傳染病世界史》（洋泉社刊）作者石弘之（79歲）曾這樣指出。

「我們都是那些在過去反復不斷地爆發的傳染病疫情中死裡逃生的『幸運祖輩』的子孫。而病毒也是從40億年前的上古時代千變萬化地繁殖下來的‘幸運祖先’的子孫。」

石先生介紹稱，世界上有幾千萬種病毒，而此次引發問題的冠狀病毒的祖先可以追溯到西元前8000年左右。雖然不清楚在那之後，它們一直是「安分守己」呢，還是悄悄地「為非作歹」。但可以認為，它們一直潛伏在野生動物和家畜身上。2002到2003年間，以SARS（嚴重急性呼吸綜合征。首先在中國爆發）的形式襲擊了人類。全球共有超過8000人感染，774人死亡。

接著在2012年，它化身為中東呼吸綜合征（MERS。首先在沙特得到證實，傳到韓國等國，全球共有約2500人感染，858人死亡）再次襲來。石先生表示，「據推斷，SARS是經由果子狸傳播，MERS是經由駱駝傳播的。人們完全沒有想到駱駝會成為宿主」。

巧妙變身「新冠病毒」

上世紀60年代，人類首次發現自身與被形容為「萬分之一毫米」大小的冠狀病毒之間的關聯。起初被認為是引發感冒的一種病毒，並沒有引起太多注意。石先生認為，「短短60年，冠狀病毒不斷改變基因，巧妙地實現了進化」。

繼SARS和MERS之後，是實現了第三次變身的「新型冠狀病毒」。2002年的SARS病毒幾乎會讓所有感染者出現嚴重症狀，並引發肺炎，所以人們很容易識別，採取了相應對策。但此次的新型病毒為了避免被輕易發現，製造出了很多輕症或無症狀感染者，使得人們很難控制疫情擴散。而且，它們還耍了可怕的「花招」，讓無症狀感染者也具有傳染性，導致疫情持續蔓延。

對於病毒等微生物而言，人類等哺乳動物的體內，是一個保持這一定溫度，且營養豐富的優良生存環境。因此，它們想方設法進入人體，繁衍生息。

石先生這樣形容人與病毒兩者之間的競爭——「投手（病毒）會尋找打者（人類）的弱點，並試圖以各種變化多端的投球，讓打者屢打不中；而打者則會對此努力進行反擊」。

用時下的說法，「就是和企圖入侵電腦的駭客之間的戰鬥。人體細胞嘗試用密碼鎖住大門，防止病毒入侵，而駭客（病毒）則驅使一切手段來解破密碼，以達到入侵的目的。病毒以迅猛的勢頭不斷變異，其中一些變異亞種會偶然找到與鑰匙孔匹配的鑰匙，進而侵入細胞，人類毫無招架之力。但人類也會堵住鑰匙孔，以阻止病毒入侵。兩者之間就是這樣的競爭。」

就此次人類與新冠病毒之戰的結局，石先生預測稱，「現在已經升級為大流行病，人類暫時敗給病毒一程，但我認為大概會在一年以內趨於平息。之後再過10年或者20年，它們還會改頭換面，再次襲來吧。」

有關東京奧運和帕運會，他表示這是一個難題——「世界衛生組織已經定性為大流行病，從過去的經驗看，大概需要半年到一年左右才能平息。即使日本的感染者人數歸零，在全球出現大流行的背景下，讓世界各地的人們歡聚一堂舉辦奧運和帕運會，有多大可能呢……」（編按：奧運會已經於3月24日宣布延期）

義大利北部倫巴第大區的佈雷西亞市，穿著防護服的醫生正在攙扶一位老年女性患者。截至3月12日，義大利的新冠病毒感染者達到15113人，死亡1016人。義大利成為繼此次疫情最初爆發地中國之後，第二個死亡人數超過千人的國家（攝影：Luca Bruno／AP／Aflo）

惡性疾病通過絲綢之路在東西方傳播

病毒造成的傳染病和人類的歷史具有重大關聯。相較於40億年前出現的病毒，人類的出現要晚得多，20萬年前，人類祖先在非洲誕生，並在大約12.5萬年前走出非洲大陸，繼而在6萬到5萬年前逐漸分散到各個大洲。

他們是緣何開始遷徙的呢？為了尋找食物？或者迫於氣候和環境的變化？石先生指出，「有一種解釋說，是為了躲避在非洲爆發的動物性傳染病」。也可以認為，當時許多人死於疾病，於是其他人開始遷徙逃命。

東西縱貫歐亞大陸的「絲綢之路」是眾所周知的貿易通道，但人員之間的往來也攜帶了疾病，促成了惡性疾病跨越東西，得以傳播。鼠疫從東傳到西，天花和麻疹從西傳到東。東西雙方都對新型傳染病沒有免疫力，所以都出現了大流行。

人類在遷移過程中並非所願地一起帶上了諸如老鼠、蟑螂、跳蚤和寄生蟲等生物，以及許多細菌和病毒。這是傳染病擴散的主要原因。因此，本來因貿易活動而繁盛起來的漢朝和古羅馬都出現了人口銳減，並成為兩個帝國衰敗的一個因素。

15世紀末，哥倫布到達新大陸後，也發生了疾病的跨境傳播。西班牙的征服者將歐洲的疾病帶到了新大陸。尤其是天花和麻疹肆虐，造成大量原住民死亡。反過來，梅毒從新大陸傳入歐洲，瞬間擴散至全歐。

病毒終結了第一次世界大戰

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的1918年，「西班牙流感」爆發，這是波及全球的第一個大流行病，也是傳染病史上最悲慘的一次事件。在後來被推斷為病源地的美國堪薩斯州美軍基地，士兵接連不斷地死去。由於被派往歐洲的美軍士兵中存在感染者，所以流感很快傳遍了整個歐洲。同時還殃及了歐洲船隻停靠過的非洲大陸。此外，流感病毒從一個港口傳到另一個港口，又通過鐵路等管道被帶入到內陸地區。疫情順著發達的交通網絡，擴散到了整個世界。

被認為是1918年在全球爆發的「西班牙流感」之病源地的美國堪薩斯州陸軍基地芬斯頓營地內設置的臨時病區（Science Photo Library／Aflo）

石先生解釋說：「據說當時在有人居住的地區，只有南太平洋的新幾內亞和亞馬遜河入海口的島嶼躲過一劫，流感病毒幾乎肆虐了整個地球。此次的新冠病毒容易感染老年人，而西班牙流感的特點在於多數感染者是20至49歲的年輕人。」

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擠在狹窄戰壕中打仗的士兵也受到病毒侵襲，不斷有人患病和死亡。因此，各國軍隊都失去了戰鬥力，加上徵兵物件人群中也有許多人被感染和死亡，所以戰爭難以持續，加速了一戰走向終結。

病毒終結了戰爭，可謂是很有諷刺意義的事情。然而，雖有不同的說法，但據稱西班牙流感在全球共計造成了一億人死亡（其中日本約45萬人），多達戰死者（約1600萬人）的數倍。相較於戰爭，病毒奪去了更多人的生命，可謂是人類唯一的天敵。

標題圖片：新型冠狀病毒的電子顯微鏡影像（NIAID-RML／AP／Afl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