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將走向何方?

近在眼前的總統選舉,面臨困局的美國:多樣性與反彈,相沖相克

政治外交 國際

因種族問題動盪不安的美國即將迎來總統大選。總統川普試圖在新型冠狀病毒病毒問題上轉移選民的注意力。儘管早已處在危機的漩渦之中,但依然表現出了謀求加劇社會「分化分裂」的姿態。

「新型冠狀病毒選舉」對現職不利

民主黨和共和黨的全國代表大會均已閉幕,2020年美國總統選舉也進入了最後階段。從目前來看,前副總統拜登幾乎一直保持著優勢,但考慮到2016年的選舉情況,還很難說川普完全沒有再次當選的可能性。那麼,怎樣的情況將導致拜登失去優勢呢?這將受諸多因素的影響。

首先,需要人們對新型冠狀病毒疫情的認識發生變化。即使難以想像會出現戲劇性的改善,但只要死亡率明顯下降,感染者增速放緩,那麼就會有利於川普再次當選。就川普陣營而言,如果能把人們的注意力從這場已造成超過18萬人死亡的危機中轉移,哪怕只是一星半點,都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他們無論如何都想避免此次選舉變成所謂的「新型冠狀病毒選舉」。因為一旦發展成那種局面,選舉就會變成圍繞是否信任現任總統問題的全民公決,這對川普無疑是不利的。

期盼「分化分裂」加劇的川普

有兩個辦法可以避免此次選舉變成「針對川普的全民公決」。一是對年事已高的拜登的心智能力(mental capacity)提出質疑。此前,川普就通過給政治對手取綽號的手段詆毀了多名政治家(維基百科上甚至有個項目叫做「唐納德・川普所使用的綽號列表」(List of nicknames used by Donald Trump)。比如「低能量傑布」、「撒謊的泰德」、「小馬克」、「騙子希拉蕊」等等。川普將總統候選人拜登稱作「瞌睡喬」,顯然是想誘導民眾去憂慮年事已高的拜登恐怕已經開始老糊塗了。

觀察拜登的行為舉止,有些場面確實會令人產生這種擔心。川普陣營盤算的是,不管拜登到底糊不糊塗,總之先挑起民眾的擔憂,將關注點從川普轉移至拜登是否適任總統這一點上來。然而,這一招是把雙刃劍。由於設定的門檻非常低,所以反倒容易給拜登機會,比如就算他的演講並無特別出彩之處,只要發揮得中規中矩,就完全有可能產生贏得支持的強大助推力。

而作為將選民的注意力從川普身上轉移開去的制勝一招,川普陣營在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上令人瞠目地突出強調了這樣一點,即種族問題引發社會動盪加劇,矛盾不斷激化。 

川普這個人對潛藏在分化和分裂中的能量嗅覺靈敏,在加劇分裂和開展政治動員方面擁有天生的才能。他在某種意義上是將種族矛盾的激化看做為一個絕佳的機會。當然,川普陣營也不能縱容白人員警暴力對待或殺害非裔男子的事態,但到底是將這類暴力行為作為個別問題還是社會結構性問題來加以處理,將會導致對待問題的態度迥然不同。

作為一系列抗議運動的導火線,請大家回想一下喬治・弗洛伊德死去的那一幕。用膝蓋壓住佛洛德脖子的白人員警始終面無表情,對佛洛德的痛苦掙扎無動於衷,只管用全身體重死死壓住他的脖子長達8分46秒。抗議者們將那種「面無表情」視為「結構性」、「系統性」種族問題的象徵。但那些認為這是個孤立的個案的人們,則主張問題出在那名白人員警身上,通過處理涉事員警,即可完全解決問題。

這兩種認識之間存在一道鴻溝。川普覺察到了這道不可彌合的鴻溝中潛藏的能量。一旦覺察到這種能量,川普就絕不會手下留情。

支持BLM的大潮

直到不久之前,Black Lives Matter(黑人的命也是命,以下簡稱BLM)還被認為只是一種非主流的激進運動,但現在已經趨於主流化,逐漸演變為一場席捲全美的抗議運動。

這場抗議運動喚起了前所未有的共鳴,甚至有人評價它已經發展成為一場堪與上世紀60年代公民權運動相提並論的重要運動。新型冠狀病毒危機下的封城禁足令,導致人們的無奈和沮喪升至極限,而且面對隨時可能被未知病毒奪取性命的狀況,大家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形式共同體驗著脆弱心理,或許可以說正是這種心理彙聚成了支援BLM的巨大浪潮。

但另一方面,上世紀60年代催生了公民權運動,但不可否認,同時也催生出了與之相對抗的運動,成為了之後一系列保守主義運動興起的契機,這些保守主義運動最終歸結為1968年尼克森政權的誕生,後來又促成了雷根政權的誕生。而川普陣營不斷強調「法律與秩序(Law and Order)」,手法簡直與尼克森如出一轍。決定性的一句話,便是副總統彭斯所說的 「你在拜登領導下的美國不會安全」。

「法律與秩序」中潛藏的「陷阱」

恰好在共和黨召開全國代表大會期間的8月23日,威斯康辛州基諾沙市發生了一起白人員警從背後槍擊非裔男子的事件,在人們舉行示威抗議運動的同時,出現了多起騷亂。威斯康辛州本來在選舉中就是一個重要的「搖擺州」,這一點也增強了事件的象徵性。擁護「系統性種族主義(systemic racism)」之說的民主黨,在批判趨於暴動化的騷亂時,顯得有些閃爍其詞。

說來或許也是理所當然。無論存在怎樣的前因後果,當黑人男子在拉開車門準備進入自己的汽車時,從背後遭到白人員警的連續槍擊,考慮到這種情況以及此類事件發生的頻率,那麼產生出這早已不是個人問題,而是「結構性」問題這種想法,恐怕也是很自然合理的。然而,若是將之特定為「結構性」的問題,那麼要找到具體的解決辦法就會變得遙遙無期,存在鬥爭趨於全面化的危險。那也意味著鬥爭將滲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毋庸贅述,川普陣營就像是抓住了最佳時機一樣,連珠炮似地不停宣傳「法律與秩序」。對此,一位評論家稱,民主黨已經掉進了川普陣營佈設的陷阱。

目前還沒有徵兆顯示,「法律與秩序」所傳遞的訊息已經超越川普的核心支援群體而得到廣泛共鳴。但是,種族問題引發的騷亂越尖銳,結構性暴力的控訴越激進,抗議運動和普通美國人的感覺之間的偏離度或許就會越發突出。更加難辦的,是以這場BLM為代表的社會正義派所表現出的不寬容,他們堅信自己追求的目標絕對正確,一步也不能妥協退讓。年輕人構成了運動的主體,也加速了這種趨勢的發展。

對於以BLM為代表的社會正義派來說,以年輕人為中心的意識變化可謂如魚得水。儘管基於年輕人特有正義感的不寬容是一個不安因素,但那也是可以抵抗川普式逆流的力量。但要勾勒出解決這個問題的路徑絕非易事,這也是事實。

世界向美國投去「憐憫」目光?

在追求建立多元文化主義社會過程中美國所體驗的陣痛,及其與反作用之間的相沖相克,正受到全世界的注目,但那不是曾經的那種交織著對「美國實驗」的期待和不安,以及敬畏之心的視線,莫如說更接近於憐憫。美國是世界上受到新型冠狀病毒疫情打擊最嚴重的國家之一,而且美國總統根本不承認,還在這場悲劇的「高潮」之中挑起社會分裂。至於試圖取代他的競選對手,也讓人擔心其是否真的有效。

在自由開放的體制下,多元文化主義社會的建設可能會遭遇挫折,但如果美國放棄這個目標,就會帶上國際政治層面的意義。那些必須在體制競爭面前做出選擇的發展中國家,可能會變得不再將美國視為追求自由民主的終極目標。它們或許會說,「無論哪種體制,都沒有那麼多區別吧」。所以,美國必須想方設法渡過這個難關。

標題圖片:即將在美國白宮發表接受共和黨總統提名演講的川普(左)和夫人梅蘭妮亞,2020年8月27日,華盛頓(gettyimages/共同新聞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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