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政治劣化的今天，正是向石橋湛山學習

學習會上憂心忡忡

2023年6月，由超越自由民主黨（自民）、立憲民主黨（立民）、維新會、公明黨、國民民主黨（國民）等黨派界限的一批國會議員共同參加的湛山研究會正式成立。除自民黨籍原防衛大臣岩屋毅外，還有立民、國民兩黨的共計3名議員出任共同代表，幹事長由古川先生擔任，事務局長則出自立民黨。國會開會期間，該研究會邀請熟知湛山其人其事的講師，舉辦學習會。第一次有44人參加了學習會，而之後雖然並沒有特意宣傳，卻不斷有新的會員加入，目前人數已經增加了一倍多。

2月21日，大約50人參加了在眾議院議員會館舉辦的第四次學習會。此次的講師是政治評論家、多摩大學校長寺島實郎，他帶來了題為《看待石橋湛山的視角》的演講，並在結束時總結稱「這個議員聯盟意義非凡」。在參會議員意見交流環節，立民黨的逢阪誠二、自民黨的稻田朋美等人紛紛發言，對當前政治劣化的問題表達了憂慮。

湛山研究會議員聯盟第四次學習會（2024年2月21日，國會議員會館內，筆者攝影）

思考日本的前進方向

古川先生介紹了研究會成立的原委。

「夾在美中之間的日本如何才能生存下去？最近幾年，這個重大問題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為了獲得啟發，我重新翻出了石橋湛山評論集，讀著讀著，我想到了今天的日本正需要湛山那樣的構想能力和膽識氣魄。放眼政壇，我也注意到了竟然有那麼多能與湛山產生共鳴的國會議員，頗有些出乎預料。立民党早就成立了石橋湛山議員聯盟，而當我提出『事關國家前進方向，要不要並肩作戰』之後，他們爽快地表示「一起做吧」，於是就發展式地解散了先前的議員聯盟。跨黨派議員聯盟由此應運而生。」

「跨黨派石橋湛山研究會成立後，突然曝出了所謂的『黑金』問題。現在，我們的政治已經失去了民眾的信任。戰前，軍部在這裡崛起，而到了現代，仍然不能否認存在出現毀滅性民粹主義的可能性。這是政黨政治本身的危機。1957年，湛山以自民黨党首、首相的身份提出了消除派閥、整肅政界綱紀。在重建政黨政治方面，應該有很多可以向湛山學習的東西。」

戰前即主張 「小日本主義」，放棄殖民地

早在戰前的大正時代，身為東洋經濟新報記者的湛山就曾透過撰寫題為《放棄一切的決心》（1921年）的社論等方式宣揚過「小日本主義」（將日本領土限定為傳統的四大島，放棄朝鮮、臺灣、滿洲〈現在的中國東北部〉等殖民地的和平發展論）。同時，即使被軍部怒目相視，依然堅持表達了自己對政府和軍部的批判態度。

戰後他投身政壇，成為第一次吉田茂內閣的大藏大臣，致力於透過積極財政政策重振經濟，卻被駐日盟軍總司令部（GHQ）解除了公職。4年後回歸政壇，在自民黨第一屆黨首選舉（1956年）中，硬是憑藉只有10人規模的小派閥，力戰率領大派閥的黨幹事長岸信介等人，在最終投票環節實現逆襲，成功當選首相。但後來因為身患疾病，僅在任65天便辭去了職務。

批判派閥政治

作為新內閣的基本目標，湛山提出「五個誓言」，包括「實現國會活動正常化」「整肅政界和官場綱紀」「確立世界和平」等主張。針對政界，他表示「如果存在腐敗，就無法獲得民眾的信任。為了整肅綱紀，請大家一起嚴格遵守信賞必罰原則，如果出現不正確的事情，就要堅決懲處」。

此外，湛山還批判派閥政治，表示「現在的各位政治家都缺乏『自己的信念』。原因在於為了贏得選舉、獲得地位而過於短視。只為派閥效力，對自己的老大惟命是從」（概要）。

針對世界和平，他表示「任何一個國家都不會選擇對美一邊倒這種缺乏自主性的外交政策。一方面要和美國繼續保持緊密的協調關係，另一方面我會對美國提出坦率的要求，促使其傾聽我國的主張。可能有時雙方意見不一致，也會覺得氣氛尷尬，但這是旨在鞏固關係的手段。對待美國以外的國家，也要採用同樣的方針」。他明確提出了自己的政策方針，要轉變日本在戰敗後選擇的對美從屬路線，獨立自尊地開展自主外交，與包括共產主義國家在內的各國友好相處。

當時，湛山對與尚未恢復邦交的中國改善關係一事態度也非常積極，辭去首相職務後，冒著黨內除名的風險毅然訪問中國，為實現日中邦交正常化打下了基礎。他一貫主張建立「日中美蘇和平同盟」，提出了推動這4個國家簽署集體安全保障條約的和平倡議。

否定對美從屬

古川先生說：「戰前，日本奉行擴大領土的『大日本主義』時期，湛山曾極力主張放棄海外殖民地。戰後，當上總理大臣的他又義正辭嚴地否定了唯美國馬首是瞻的觀點，表示不會做這種對兩國誰都沒有好處的事情。儘管上任不久就因病辭職導致其政策路線受挫，但他的構想能力和膽識氣魄，依然有許多值得學習的東西。」

針對目前日本面臨的國際環境，他最擔心的問題是所謂的「臺灣有事」。

「夾在美中矛盾之間的日本如何才能生存下去。這並不是『借助日美同盟封鎖中國』這麼簡單的問題。有些政治家敢放狠話，但這很危險。如果美軍從駐日美軍基地出擊，那麼日本就會自動變成戰爭當事國。現代戰爭是在網路、電磁波、太空等新領域空間的較量。交通、通信、能源等各種基礎設施可能遭到破壞，食品和醫療供應鏈也可能會被切斷。甚至可能出現在無法分出勝負的狀態下滅國的情況。」

「日本只能選擇『避免戰爭』。不被捲入美中矛盾，這才符合第三國的國家利益。為此，必須在外交方面竭盡全力。能不能耐心說服中國『放棄霸權主義，應該展開國際協調』？長期依賴於美國保障自身安全的日本又能不能開展自主外交？在思考這種關乎日本前進方向的問題時，湛山具有時代先見之明的言論將會成為一種指引。」

有望成為「颱風眼」

以美國為中心的秩序日漸衰落，而日本民眾對自民黨也失去了信任。過去被視為理所當然的國內外一切定式，如今正紛紛走向土崩瓦解。

古川先生如是說。

「首先是自民黨要實施自我改革，並讓民眾看到改革成效。除此以外，沒有別的辦法可以獲得他們的信任。我主張『解散所有派閥，從頭開始，思考構建全新的自民黨』，於是退出了之前所屬的茂木派。」

「如果始終無法擺脫55年體制的影響，那就無法決定在接下來的時代何去何從。」

「需要實施政治資金透明化、國會改革、選舉制度改革三位一體的『令和政治改革』。從低迷的投票率也能看出小選舉區和比例代表相結合的現行選舉制度並未充分反映民意。選舉制度應該最大程度地反映民意。我宣導推行『中選舉區聯記制』（可以把選票投給多個候選人）。建立最大程度反映民意的政權，以堅實的民意為引擎來推動政策的執行。在這個激蕩變化的時代，需要靈活機動、果決勇敢的政治力量，為日本這艘巨輪執掌舵盤。」

在自己的繼任者岸信介首相與美國簽訂安保協定引發社會動亂的時期，湛山退出了自民党，曾力圖組建中道保守的新黨。

古川先生表示：「湛山研究會是一個不會為了某種政局（政權鬥爭）目的而開展行動的跨黨派議員聯盟。但現在已經有多達100名擔憂日本現狀，抱有試圖改變現狀這種問題意識的國會議員聚到了這裡。我認為，今後我們看到的不是『湛山議員聯盟』作為一個整體怎樣，而是彙聚在此的每一名議員都有可能逐漸變成『颱風眼』。」

標題圖片：石橋湛山在第3屆自民黨大會上被選為黨首，1956年12月14日，東京都（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