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聖地

Stuart Ayre的世界:描繪日本的大佛

文化

旅居日本的藝術家Stuart Ayre以鐮倉和奈良的大佛為題材進行創作。他不僅描繪佛像優美的姿態,還留心觀察絡繹不絕的參觀者,以獨特的方式繪製插圖和撰寫短文。讓我們張開想像的翅膀,給自己片刻時光,任思緒在大佛的世界中馳騁吧。

鐮倉的大佛

鐮倉大佛是一尊露天佛像,他溫和的笑容穿越數百年歲月綿延至今。這尊佛像和自由女神一樣都是由青銅鑄就,但自由女神是立像。鐮倉大佛並不想高聲宣導什麼,只是年復一年地在冰天雪地和炎炎烈日中靜坐不動。身上的金箔脫落了,他似乎也並不在意。如今只有面頰上還留下一小片金色,仿佛依然沒有忘記身披黃金的遙遠歲月。

進入佛像內部,過去的鑄造過程仿佛清晰可見。佛像用這種形式向我們揭示出古代工藝的謎團,但現場彌漫的神秘氛圍仍然亙古不變。

2018年夏天,我花了兩天時間描繪鐮倉大佛。我感覺畫鐮倉大佛應該一大早就出門,一直呆到寺院關門為止,畢竟這尊大佛在此靜坐不動已達700多年之久。開門的第一時間就來寺院(高德院)是有原因的。清晨的寺院清幽寂靜,擺姿勢拍照和對著佛像按快門的遊客還沒有到來,可以安靜地與大佛面面相對。

不過,遠遠地觀望那些前來觀賞大佛的人們也是一種樂趣。有的人擺好姿勢模仿大佛的表情;有的人模仿上世紀70年代約翰·特拉沃爾塔的迪斯可舞經典動作,單手指向天空。絕大多數遊客看上去都是日本人,也有人置身於香火繚繞之中低聲祈禱。

最喜歡大佛的還是孩子們。有時候孩子們跟隨學校組織的徒步旅行活動到這裡來參觀。不動聲色地觀察他們的機會來了!我聽到孩子們認真地爭論大佛是不是活著。還有些孩子討論是不是真的能進入大佛的內部。有的孩子持反對意見說,人體內不可能有別人進入的餘地。

準備返回時,我聽到一位恐怕已有80多歲高齡的老婦人說,自己最後一次看到大佛是在上小學的時候。我不由得想,她當時身上穿的是和服吧,就像川瀨巴水創作的大佛浮世繪中的人物那樣。繼而,我的腦海中又浮現出眼前這些孩子70年後再回到這裡看大佛的樣子,應該就像這位老婦人一樣吧。

镰仓高德院大佛
镰仓高德院大佛

奈良的大佛

奈良大佛靜謐的微笑中包含著很多謎團。一千多年間佛殿兩度化為灰燼,寺院周圍戰火不斷,血流成河,佛像的頭部和手臂也被置換。然而大佛至今依然面帶微笑,就像希臘神話中的忒修斯之船一樣,即使部件被替換,依然坐落在那裡,巋然不動。

我對供奉佛像的大佛殿非常著迷,目不轉睛地看個不夠。實在是令人心馳神往。如森林般密密匝匝的木材經工匠之手切削後,支撐著巨大的屋頂。屋頂兩端如同倒「L」字形的黃金裝飾從遠處看很小,實際上卻出奇巨大。

這裡為何供奉著大佛呢?答案在廣場的石板路中。這些石板來自印度、中國和韓國,仿佛向我們展示著佛教傳入這個國家的途徑。我到訪這座寺廟時,腦海裡不由得升起一個念頭:大佛是從大陸千里迢迢行走到日本,如今正端坐在奈良長時間休息呢。

走到大佛殿的門口,與大佛面面相對。「好大呀!」——日本遊客通常都會發出這樣的讚歎聲。站在門口,可以聽到此起彼伏的歡呼聲。

如這尊大佛般靜止而沉穩的存在,似乎總能激起參觀者各自的反應和情感。有人拜倒在佛像前祈禱,有人以額頭輕叩石板地面。很多人模仿大佛的姿勢拍照留念。時不時可以看到一些人自己作勢模仿大佛的手印(梵文:mudrā),卻不知自己錯做成其他含義的手印。上年紀的人都在靜靜地祈禱。

孩子們更是任由想像力馳騁。2020年夏天,我坐在佛殿的一角作畫時,聽到小學生們開始認真討論大佛擅長怎樣的姿勢(結論當然是棒球接球手的姿勢)。小姑娘們說,屋頂上的金色裝飾是大佛的鞋子。還有孩子感到納悶:為什麼大佛要像老奶奶那樣燙著卷髮呢?

我作畫的地方也有很多人。有個男孩兒非常好奇佛殿裡面到底有什麼,搶在父母前面跑上臺階。初見大佛,他怔在原地久立不動。想來,上年紀之後,他一定會再次來到這裡吧。

古羅馬帝國滅亡幾個世紀後奈良大佛才建成。據傳,當時遠渡日本的印度僧人執筆為大佛舉行開眼儀式,為其注入了生命力。我也想用手中的畫筆完成大佛的畫像。可是,在寺內呆的時間久了,便發現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都無法用畫筆完美地再現這尊佛像。經木工之手精雕細琢的精美工藝,不斷變幻的光影,仿佛在洞穴中一般的感覺,僧人們的輕聲低語,這一切都無法在畫作中完美呈現。因此,我繪製的奈良大佛是一幅「未完成」的畫作,他神秘的微笑就交由觀賞者憑藉想像力去解讀吧。

奈良東大寺大佛
奈良東大寺大佛

原文英文
插圖/撰文:Stuart Ay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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