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戰中的日本書店

13坪的「小型綜合書店」走過18年的生存理由――福岡「BOOKS KUBR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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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2月,紀實文學作家佐野眞一出版了《是誰殺了「書」?》(暫譯)一書,震撼了出版界。內容剖析書店界的結構問題,把出版業蕭條的現實攤在讀者眼前。同年,福岡正迎來大型書店開店潮的巔峰,此時彷彿是逆風而行,有一間僅13坪的小書店誕生了。至今已18年,這間書店依然朝氣蓬勃地販售書籍。

是誰殺了「書」?

根據該書指出,因為有越來越多的書店依賴書籍經銷商(日文稱為「取次」)的「自動配本」制度,不只使得書店陷入同質化狀態,而且也因為諸多的綜合原因,一年有上千間的書店被迫關門大吉。所謂的「自動配本」,是指經銷商配送到各書店的圖書品項或數量是自行決定的,這樣的鋪貨方式並未反映出書店的意願。

還有,另一方面是大型書店在全國展店的潮流迅速發展。例如,1990年代後半的福岡市,在商業中心地區的天神商圈,有丸善、LIBRO、八重洲Book Center、淳久堂書店等相繼開幕,讓當地的老字號書店面臨破產窘境。

2001年5月,當被稱為「天神書店戰爭」的激烈競爭正如火如荼地展開,位在天神隔壁的Keyaki通上,標榜著「小型綜合書店」的13坪小書店呱呱墜地。

至今已18年,顛覆了大多數人的預測,小型綜合書店依然在同個地方做生意。店名之所以取BOOKS KUBRICK,是因為開書店那年與電影《2001太空漫遊》(1968年)的設定年份相同,因此取自執導的導演史丹利.庫柏力克(Stanley Kubrick)之名,也含有對持續拍攝兼顧藝術性和商業性作品的大師的憧憬。

小鎮上的書店

店內散發著舒暢自在的氣氛,11點開店後,大約30分鐘以內,就有10位左右的客人上門光顧。時間接近中午,陽光穿越櫸樹的枝葉,從一大片的玻璃窗照進來。

Keyaki通上有時髦的高級公寓林立,個人經營的餐廳和複合式精品店(Select Shop)也櫛次鱗比,是當地的高檔地段。

店內有像是《文藝春秋》這樣的月刊、色彩繽紛的時尚雜誌,當然也有週刊。以小學生為對象的漫畫雜誌,更是為了握著每個月零用錢上門購買的小客人而不可或缺的。舉凡料理和室內設計等實用書籍、思想哲學、小說、紀實文學作品、繪本等,類別相當廣泛。就像是作為獲得生活上的靈感和窺知新世界的橋樑,選書不會過於專業,也不會流於普遍,費心取得平衡點。

Keyaki通店
Keyaki通店

「我想要開的是小鎮上的書店。就像是以前在商店街上一定看得到的書店,讓人感到充實。」

店主大井實(59)表示,架上的書籍排列也需要巧思,把書的封面朝外擺放,可以直接映入眼簾。還有,在門口一進來的地方設置新書的展示臺,過了一段時間後,再歸類到本來的主題書架上等,會更換位置。統整類別和作者等相近的「分門別類」方式,也是秘訣之一。在大井的眼裡,書架不斷地被重新編整。

店主大井實
店主大井實

大井是在39歲開了這間書店。為了應徵天神商圈的書店的兼職工作,他懷抱著熱情,在履歷表上的工作動機一欄寫上「想開書店」。被店長約談,想要說服他:「不想說掃興的話,勸你打消念頭。」

在打工時,因為書店經營的基礎是委託販賣,所以衍生出龐大的退貨作業,切身體會到那種痛苦,因此他也深刻感受到依賴「自動配本」制度,是無法創造出「小鎮上的書店」。

業界的常識是訂貨要透過經銷商,但是大井經手的所有書籍全都是他親自打電話向大約30間左右的出版社訂貨的。

把狹窄化為強項,為了那些在大型書店的龐大書堆中挑書感到麻煩的人而開的「小鎮上的書店」,也考慮到文庫本和雜誌的需求。同時,精心安排書架的陳列,讓定期到訪書店的愛書人也能夠感到滿足。

一面經營書店,從2006年開始也與當地出版社的編輯和福岡市內的書店合作,聯手舉辦藝文活動「BOOKUOKA」(BOOK+FUKUOKA的造語)。「BOOKUOKA」現在依然持續。

2008年在東區箱崎開設2號店。利用咖啡館的空間舉辦讀書會和展覽,從2016年起附設麵包工坊。正職和兼職加起來員工數共13位,以經營規模來說,儼然超越了個人開設獨立書店的領域。

有一些想要開設書店的人為了尋求建議而拜訪大井,其中有好幾位在各地孕育著發揮存在感的書店。

異類的書店主

然而,大井的表情凝重。

「社會環境年年每況愈下,在這20年間,最低薪資和消費稅都漲了,但是書的銷售額是一路下滑。老實說,情況相當嚴峻。」

下午4點,在箱崎店2樓的咖啡館看到一群較為年長的女性顧客,以及一個人沉浸在書中的中年男性。從JR博多車站往東第2站就是箱崎車站。從車站步行到隔壁大樓的1、2樓租賃物件,就是BOOKS KUBRICK的箱崎店。

「以現況而言,兩間店合起來的書籍銷售額和咖啡、麵包、雜貨的銷售額比例是5:2左右。巔峰時期,兩間店的營業額一個月約有500萬日圓,雖然現在可以用咖啡和麵包的利潤來填補書籍的虧損部分,但是最重要的書籍卻沒辦法賺錢是一大問題,因為我經營的是書店。」

大井指出,除了現代人不看書和亞馬遜的崛起等環境變化以外,問題出在出版業界的交易條件過於僵化。

「最近,雖然在美國也可看到獨立書店增加的趨勢,因為他們的毛利超過4成。反觀日本的情況,我們書店的毛利是20幾%。」

書店透過經銷商進貨時,一般而言,委託販賣是基本的。但是,大井不透過委託,藉由直接買進的方式來提高毛利等,他認為在結構上應該變得更有彈性。

「但是,出版社並不把像我們這樣的小書店看在眼裡。我一直在想是否能和誰一起合作,還有要透過什麼樣的通路,才有辦法坐下來交涉?」

在個人經營的小規模書店裡,這樣的想法是很異類的。

他的異類也反映在書架的一端貼著「3天以內可取書」的貼紙上。通常,顧客向書店訂書的話,平均要花8天以上才能取書。雖然有線上服務「BOOK LINER」,但是要付額外的手續費,因此很少有書店會利用這項服務。

不過,BOOKS KUBRICK則是利用BOOK LINER的服務來實現「3天以内」取書。至於理由為何,大井如此說道:

「對書店而言,能否迅速處理顧客的訂單是攸關存亡的生命線。即使要花幾%的手續費,透過成功調貨可以累積信用。」

現今,若有立即想要購買的書籍,大家習慣利用亞馬遜網站。即便如此,要如何激發讀者在書店購買的動機,不管下多少功夫,都不嫌多。

在地的小鎮書店

大井經歷過多次轉學的孩提時代後,在福岡市的升學高中・福岡高校的橄欖球社團擔任主將。從同志社大學畢業後,曾從事有關時尚和活動的企劃工作。後來,以融合藝術和商業的創作為職,隨心所欲地在東京、義大利、大阪等地輾轉居住過。

尤其是30歲居住在義大利,小鎮本身立基於中世的城市國家,當地的小鎮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他被小鎮能夠自立存在的魅力吸引。而且,每座小鎮都有各自的鄉土料理或足球隊,當地居民到喫茶店或販賣小菜等的個人商店消費,依然保留著「自產自銷」般的互助關係。幾百年前的建築座落其中,老人和小孩子生活其中,擁有共通的美感,在當地的店裡閒話家常,對那種濃密的人情味留下了深刻印象。

回國後,在大阪・四條畷從事野外的能(日本傳統戲劇之一)舞台和藝術的企劃工作,也參加地方報紙的發行。30多歲的後半,他想到也該選擇自己的落腳處,在福岡定下來。原因是與從事室內設計的高中同學結婚,讓他選擇這塊土地。

最初的時候,他從來店顧客那裡聽到「與書邂逅的機率高的書店」「口袋沒錢時,最好不要光顧的危險書店」,高興雀躍的讚美至今難以忘記。

大井說,因為可以預想到更加嚴峻的未來,所以開設了2號店。

「Keyaki通店的銷售額順利成長,因為是買下物件後開店,所以不用背負房租的沉重壓力,支出可以比市面行情還要便宜一些。但是,書的銷售狀況是越來越慘澹,因此想要實驗看看。」

那就是在箱崎店2樓開設的咖啡館,在咖啡館舉辦讀書會和展覽,邀請了以角田光代、谷川俊太郎為始,不管有名與否的作家和畫家,一路努力不懈的走過來了。

位於箱崎店
位於箱崎店

「與首都圏不同,作家的簽名會等活動少之又少,因此舉辦與作家直接面對面的讀書會,客人非常高興。」

接下來,還有戰役要打嗎?

大井點點頭。

「我想要提升架上圖書的精密度,也想要與九州的圖書館合作拓展讀書會的活動。」

因此,人才是必要的。大井坦言培育年輕人才一事讓他傷透腦筋,但是有好消息。「有位從其他地區搬來福岡的新進人員曾經在大型書店工作過,舉凡書的知識到客人應對能力都很卓越,相當優秀。如果書店能夠集結更多像她這樣的店員,會是很大的鼓舞。」

店員和顧客的互動幾乎是零距離

「小鎮需要書店的存在」,大井的願望應該算實現了吧。之所以會這麼想,是因為在Keyaki通店聽到客人和店員的對話。

有位中年婦女在詢問有關少女漫畫的附錄。聽到店員舉出某個角色的名字後,婦女笑著說:「你說的那個啊,我家孩子好像已經畢業了。」店員點點頭,從收納櫃裡拿出了其他有錄附的漫畫雜誌,繼續說道:「那麼,這一本如何呢?」從他們的交談口吻,店員似乎也認識那位女孩。

也許那位女孩近日會因尋求挑選小說的靈感而親自來店一趟吧。把握常客的喜好,店員偶爾幫忙挑選書籍,與顧客的互動是非常緊密的。如果附近有這樣的書店,確實遇到喜歡的書的機率會增加不少。

人生就算沒有書也不會感到困擾,但是卻可能因為一本書而得救。

那位女孩有一天一定會覺得家裡附近有這樣的書店,真好。

標題圖片:BOOKSKUBRICK Keyaki通店

BOOKS KUBRICK

<Keyaki通店>
福岡市中央區赤坂2-1-12-1F
http://bookskubrick.jp
營業時間 11〜20點
店休日  星期一(逢國定假日照常營業)
類別 新書
藏書量 約10000冊

 

<箱崎店>
福岡市東區箱崎1-5-14-1F
營業時間 10點半〜20點
店休日 星期一(逢國定假日照常營業)
類別 新書
藏書量 約8000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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