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臺灣原住民的日本新娘 生活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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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裡的鄒族村落實際展開新生活後,感受到實際生活中的困擾之處。

辦完結婚手續,遷居到鄒族村落後,在一個跟日本截然不同的環境底下,展開了新生活。在這之前我也拜訪過很多原住民族的聚落,說得上曾在各種千奇百怪的環境裡住宿過。然而,當我實際開始生活後,才發現完全是不一樣的事。接下來介紹的,是都會長大的我在鄒族村落的生活中,感到相當困惑的三件事。

共享獵物的飲食文化

展開新生活的村落叫樂野村,位在臺灣中南部著名的阿里山附近,是阿里山鄉8個鄒族村落中唯一鄰近幹線道路「阿里山公路」的村子,屬於相對來說比較方便的地區,距離前往阿里山時會經過的重要公車站「石棹」約10分鐘車程。話雖如此,從石棹行車10分鐘後,四周所見的景色全是山和茶園或竹林,我住的地方就算在樂野村裡,也是個離「方便」兩字很遠的場所。這裡有很多只有當地人知道,沒有招牌的店家,對從日本都會來的我而言實在是無比困惑。基本上,不論哪間店都不會像超市那樣寫明價位,就連石棹那邊規模稍大的蔬果店兼雜貨店也不例外,不論蔬菜種類,皆不寫明價格,所有標價都存在老闆的腦袋裡。比這裡更深山的村子裡沒有其他更大規模的蔬果店,所以車程一小時左右的村落也會跑來這邊購物,也因此店裡總是非常繁忙,在還沒習慣時想問個價格都會不好意思,總是戰戰兢兢地買東西。

不習慣這種購物方式的我,想到那就拿存放在家裡冰箱中的冷凍肉品煮菜,只不過這裡是鄒族村落,冷凍起來的肉到底來自哪種動物,我可是一點頭緒也沒有。總之我把找到的肉切一切拿出來烹調看看,結果似乎是山豬肉,肉質堅硬難咬。後來先生教我,料理山上動物的肉時,花時間慢慢燉煮是基本原則。

說到這裡,一般來說獵捕「保育類野生動物名錄」裡的動物是犯法的,不過,打獵對原住民來說不光是文化,他們擁有一定的知識與準則,絕對不會獵捕未長大的野生動物,或者濫捕濫殺。除此之外,原住民的傳統也不允許獵人獨佔打來的獵物,而是以大家共享為原則,像我先生自己並不打獵,完全只領受別人分享給他的肉,這樣的人有時會被帶點調侃或諷刺地稱為「冰箱獵人」。阿里山鄒族人於2017年成立「嘉義縣鄒族獵人協會」,並於2019年與嘉義林區管理處及嘉義縣政府三方簽訂「自主狩獵合作意向書」,開放鄒族獵人不需申請即可自主狩獵,即便是保育類動物都可獵取。

重點在於只要是鄒族人去狩獵,獵人必須是獵人協會取得獵人證的會員,而且獵捕的範圍不可以超出阿里山鄉,還有絕對不能買賣獵物。

充滿各種昆蟲的野生環境

第二件讓我困惑不已的,就是住家處於「大自然」之中,侵門踏戶進來的各種大小蟲子。我在日本時住在大城市裡的公寓,光是冒出一隻蟲就會引起大騷動,沒想到現在我卻急轉彎,跑到大自然環繞的房子裡生活。在原住民村落裡,不論是哪個部落,大家多半習慣敞開大門生活。我們家也不例外,除了下雨天之外,早上起床後首先就是敞開大門,呼吸新鮮空氣,眺望眼前美景,多半大門洞開到傍晚蚊子多起來為止。房子任由蜻蜓、蜜蜂、蝴蝶等進出,蟋蟀在家裡鳴叫也是稀鬆平常的事。我雖然自小就有昆蟲圖鑑常伴長大,也有些種類是心裡無法接受的,分別是對人類有害的種類,以及外觀太怪異奇特的種類,而那些會跑進家裡的昆蟲,有很多是我無法接受的。

常常跑到家裡的臺灣扁鍬形蟲(筆者攝影)
常常跑到家裡的臺灣扁鍬形蟲(筆者攝影)

首先我必須調適的就是蜘蛛。牠們種類豐富、大小各異,只要稍不留神就會開始架起蜘蛛網,每天每天讓我為了廚房與曬衣場的蜘蛛絲所苦。原本我還會怨嘆這是自己唯一無法忍受的事,可是若成天這樣怨嘆就沒辦法在這裡生活下去,於是我從某個時刻起開始轉念,想著蜘蛛絲又沒有毒,1個月後,我已經能毫不在意地徒手撥開蜘蛛網了。

然而,那時候還有比蜘蛛絲更令我難耐的東西,就是蛾。出沒在附近的蛾也是種類大小各異,讓我當初真的懷疑起自己能否長此生活下去。然而,在某個時間點以後,我開始能仔細端詳然後發現眼前的蛾真的奇形怪狀前所未見,又或是留意到牠的羽翼斑紋能令人看出了神,接著拍下牠們的照片,我開始覺得這彷彿像翻閱一本沒看過的昆蟲圖鑑。到現在,我能說自己已經幾乎完全克服了原本的恐懼,但話雖如此,我還有另一個得克服的東西,那就是蜈蚣這類多足昆蟲,只是至今我仍看不到半點克服的徵兆。

自從來到這裡以後,我開始抱著自己是來到大自然中叨擾作客的心態生活。約莫座落在北回歸線正下方的此處擁有豐富的生態種類,不論是以北或以南的生物都看得到蹤影,是最適於觀察野生動物的環境。

辨識山路的困難

最後一件讓我很難習慣且深感困擾的事,就是山路。

還在日本的時候我在郵局當業務,所以自認很擅長記路,沒想到來這裡之後,每一條蜿蜓的路在我眼中竟都長得一模一樣。

筆者騎機車奔馳於彎曲的山路(攝影:野崎志乃)
筆者騎機車奔馳於彎曲的山路(攝影:野崎志乃)

遷居到這裡沒過多久時,有一次先生要我騎機車去買早餐回來,在這之前他已經開車載我去村子中心的早餐店好幾次,所以以為自己認得了路,沒想到我其實根本搞不清楚方向。一路上我完全沒看到村子的中心地區,一回神卻已經把車騎到幹線道路的阿里山公路上,到不了目的地。失敗連連後我總算在第三次時買到了早餐,但這回卻迷失了回家的方向。 

事發至今過了快要一年,這件事已經成了一樁笑話,但那時候不論別人怎麼跟我解釋,在我眼中看來,每個地方都一模一樣。

變幻萬千的山林令人不感到厭倦

我在樂野村的日子眼看著就要走過一輪四季,除了原住民以外的臺灣人常會問我住在山裡難道不無聊嗎?山巒會隨著季節與時間流轉,展露出不同風情,我完全不會生厭。

樂野村裡有許多茶園(筆者攝影)
樂野村裡有許多茶園(筆者攝影)

樂野這個名字源於鄒族族語「Lalauya」,意指楓(Lauya)很多的地方,也就是楓樹林的意思。鄒族的族語中,不少字彙會透過重複字首音節表達數量繁多之意,好比說「Pai(稻)」重複字首後變成「Papai(水田、田地)」。樂野村曾經滿是楓樹林,但因為楓樹很適合拿來做段木栽培香菇,再加上為了蓋茶園而大量砍伐,所以很遺憾地在約莫30年前就幾乎把楓樹林全砍光了。如今,村子裡規劃要復育本是此地象徵的楓樹,身為日本人的我也想要積極參與協助,讓鄒族的「楓樹林」再次復甦。

從筆者家裡看見的亮晃晃地月昇時刻(筆者攝影)
從筆者家裡看見的亮晃晃地月昇時刻(筆者攝影)

標題照片:阿里山鄉樂野村夕照(筆者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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