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座上空蜜蜂紛飛燕子歡舞：樓頂養蜂，市區再現大自然

與岩手養蜂人相遇改變銀座樓頂

在銀座街區，創業於江戶時代的老字型大小和世界名牌店櫛比鱗次，每天都有多達25萬人來來往往，非常熱鬧。很難想像，在這個日本屈指可數的繁華街道抬頭望天時，竟能看到50萬隻蜜蜂飛來飛去的情景。

「當我說出要在銀座的大廈頂上養蜂的時候，周圍人都說『你頭腦有問題嗎？』」

回想起14年前的事，在銀座3丁目經營大廈管理和會議室租賃的株式會社紙漿會館的專務董事田中淳夫不禁苦笑著說。

紙漿會館樓頂上的養蜂場高度距離地面45公尺，正對面可以看到東京鐵塔

泡沫經濟破滅後，田中希望從銀座向外傳送新的資訊，於是開設了學習班和研討會。2006年春天，他在尋找食品學習班的講師時遇到了盛岡市的養蜂人藤原誠太。一問才知道他正在東京都中心一帶尋找可以養蜂的大廈樓頂。

「在銀座能養蜜蜂？」田中當時是半信半疑的。但據藤原的說法，銀座是適合養蜂的地方。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一般認為蜜蜂的飛行範圍是方圓3公里，而距離銀座2公里範圍內，分佈著濱離宮、日比谷公園、皇居這些植物豐饒的綠地，綠地植物就是蜜蜂采蜜的好去處。行道樹的種類也很豐富，有美國鵝掌楸、日本七葉樹、栗樹、菩提樹等。而且這些植物上都沒有噴灑農藥。通風良好的大廈樓頂夏季可以緩解炎熱，冬季也沒有那麼寒冷。

田中當即回答道，「我們的樓頂可以借給你啊」。但是，對藤原來說，紙漿會館的樓頂空間有點狹小。於是藤原提議，「田中先生你自己來做做看怎麼樣」。

田中想，「從江戶時代開始就只是消費的銀座大街，要是在這裡能采到天然的蜂蜜，還是挺有趣的」。雖然也有人說「繁華商街養什麼蜜蜂，很危險的」，但田中各處游走，向人們解釋「只要自己的蜂巢不被襲擊、自己不被攻擊，蜜蜂是不會蟄人的」，最終他得到眾多人的支持。就這樣，除3名專職員工之外，主廚、西點師、調酒師、俱樂部的媽媽桑等在銀座工作的夥伴作為志願者加入進來，成立了「NPO法人銀座蜜蜂專案」。

蜜蜂調停，「與仇敵重歸於好」

第一年雖然只收穫了150公斤蜂蜜，但田中等人的養蜂技術年年提高，養蜂的大廈也增加到了6處，到2018年蜂蜜收穫量達到1.5噸。也就是說，國內總產量2800噸中約有0.05%是銀座生產的。

成為商品的銀座產蜂蜜，包裝的設計也很可愛

收穫的蜂蜜在銀座的百貨店、餐廳、酒店、酒吧等被製作成甜點、啤酒、雞尾酒、化妝品等商品。採集的蜜蠟經人們手工製成蠟燭，耶誕節在銀座教堂做禮拜時被點燃，並在松屋銀座舉行義賣活動。

此外，還可以收穫蜂膠、蜂蛹等各種各樣的產品，但最重要的是蜜蜂在植物之間授粉，給銀座周邊的自然環境帶來很大的良性影響。田中說，「在樓頂上工作的時候，能感到飛來的野鳥數量和種類都多了起來。由於蜜蜂的授粉，植物都結了果實，這給野鳥提供了食物。真可謂生態系統的物質迴圈」。

採蜜季節結束了，但即使在冬季，蜜蜂也會身沾花粉回到蜂箱

為了確保蜜源，屋頂綠化也在擴展，現在其面積已經超過1000平方公尺。屋頂種植了栗子、薄荷、香草、臭橙、酸橘子等各種蔬菜和水果。幼苗從全國各地的生產者那裡彙聚而來，收穫時節，銀座的匠人們大展身手、製成美味的吃食款待大家。通過這樣的交流，新的嘗試源源不斷地湧現出來。

安倍執政時期，首相夫人安倍昭惠提議在首相公邸的裡院養蜂，銀蜂對這一作業給予了幫助。因為與福島市民一起在裡院種下了福島的油菜「安積野油菜」的菜苗，隨後用福島縣產的大米「五百萬石」在山口縣的酒窖釀酒的項目也得以實現。安倍前首相的故鄉後援團「長州友之會」成員們當時趕往福島，一起插秧、割稻子。在紀念明治維新150年之前，純米吟釀「精一杯」釀造完成了。它戰勝了地震災害帶來的困難，是作為「和好」（明治維新時的會津戰爭以來，原會津藩（福島縣）與長州藩（山口縣）之間長期存在民間對立情緒）與友情的見證而誕生的酒。

銀蜂取得釀酒許可證後生產的酒，左起第2瓶為「精一杯」、右起第2瓶為「銀座芋人」

已故中村哲先生的遺志

為了在地價較高的中央區提高綠化率，與其建造公園，不如推進屋頂和牆壁壁面的綠化。銀座也有很多企業在大廈的屋頂種植草坪，但實際上也有一些地方的草坪處於放任不管的狀態。

於是銀蜂提出了用千葉縣神埼町寄來的紅薯苗培育紅薯的計畫。他們給同意參加該項目的企業和團體提供花盆、土、苗等，收穫的紅薯由福岡縣豐前市的釀酒公司製成燒酒，命名為「銀座芋人」進行銷售。

就這樣，銀蜂開創的業務現在已經超越了養蜂的範圍，發展到了各種不同的領域。

「銀座也應該算一個地方。通過『從地方到地方』將它與其他地方連接之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奇思妙想也擴展開來。在當地人們連看都不看的東西，只要稍微通過巧妙組合和設計來重新展現、擺在銀座的商店裡，就會受到世人的關注，進而使地方的人們受到鼓舞」。

受到銀蜂的啟發而投入城市養蜂事業的企業和團體在全國發展到了100個以上。島根縣的萩石見機場在跑道的一角放置了約50個蜂箱，開始養蜂。所採集的約700公斤蜂蜜用於與當地企業進行各種各樣商品的開發。在愛知縣，名古屋學院大學和愛知商業高中的學生共同努力，用東日本大地震中辛苦勞作的生產者提供的水果和蜂蜜製作霜淇淋，並將銷售額的一部分捐給「兒童未來基金」。

很多人都想看看銀座的養蜂現場，從國外來訪紙漿會館的人也在增加。大約2年前，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從事醫療活動的已故中村哲先生受邀召開演講會的時候，他曾拜託銀蜂，「我們今後想飼養牲畜，其中也包括養蜂，所以想請你們幫忙」。但不久之後，中村先生因戰亂倒在罪惡的子彈之下，他的遺志被人們繼承，據說現在巴基斯坦有60個蜂箱。田中說，「現在的產量還只夠當地人們食用，要是有一天日本能進口並銷售出去，其收益就能成為當地人們的生計來源，那就太令人高興了」。

「原住民」燕子也飛回來

另外，「蜜蜂效果」還在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顯現出來。據說瀕臨滅絕危機的「銀座燕子」在大約2年前逐漸飛了回來。

「2019年，銀座附近的燕子巢有6處，比2017年的2處一下子增加了4處。原因就是因為它們喜歡吃的蜜蜂越來越多了。燕子通常以飛舞的蟲子為食，但覓食的範圍為方圓300米左右。紙漿會館樓頂上棲息的蜜蜂是它們最合適的獵物」。

持續關注銀座燕子近40年的都市鳥類研究專家金子凱彥如此說。

金子先生祈願「銀座成為燕子們每年都能安心回歸的地方」

吃水稻害蟲的燕子自古被當作益鳥深受日本人的喜愛。更因為燕子在人來人往的地方做巢，所以被看作「買賣興旺」的象徵，銀座燕子還曾經出現在主打歌裡，其知名度非常高。

但是，金子先生開始調查的上世紀80年代，燕子的築巢地最多，有8處，其後卻呈現年年減少的趨勢。燕子之所以接近人類、在建築物房檐下築巢，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卵和幼鳥不受烏鴉、麻雀等天敵的襲擊。但由於近年來銀座地區古建築重建或拆毀，環境條件令燕子越來越難以築巢。對開始利用人工巢喚回燕子的金子先生來說，築巢地不減反增是個好消息。

而另一方面，迄今一直親手飼育蜜蜂的田中心情十分複雜。因為有一天，在電視臺的採訪中他看到了超高速攝像機拍攝到的蜜蜂被捕獵的瞬間，在那個時候他改變了想法。鏡頭中，蜜蜂忽而突然轉變方向、忽而放慢速度極力逃跑。追殺的燕子也是拼盡全力，如果不是特別老練的燕子也無法捕獲蜜蜂。

田中說，「我充分感受到，這才是自然的食物鏈。原來無論是燕子還是蜜蜂，都在銀座這個地方頑強地生存。而且，其實燕子還是銀座更早的居民……」。最近，由於受到新型冠狀病毒外出自我約束的影響，金子先生無法去往銀座，銀蜂的員工們代他觀察燕子，加深了相互交流。

疫情蔓延下，田中說他看到了以蜜蜂為中心的、應有的社會樣態。蜜蜂是無法在有農藥污染的環境中生存的，由於這一特性它也被稱為「環境污染的生物指示器」。

「我覺得新型冠狀病毒結束後的世界，社會將變得與從前有些不同。它不是巨型生物橫行的社會，而是我們能夠與環境污染抗性較弱的小型生物蜜蜂共同生活的、安全的社會，而且這樣的生活非常重要，我殷切希望市民的意識能夠發生這樣的改變」。

即使在冬季，也要每週一次打開蜂箱進行清掃

標題照片：（左）銀蜂的員工們（左2為理事長田中）、（右）聚在蜂后周圍的工蜂（筆者攝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