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木Mari,一位實力派演員的奮鬥足跡

文化

夏木Mari以一首性感的流行歌曲出道,在經歷了8年的日式夜總會巡演後,年過40終於找到了自我。她的事業豐富多彩,早已超出了歌手和演員的範疇,致力於海外演出、援助開發中國家的母親和兒童等,在年輕女性中擁有極高的支持率。她為何要不斷地挑戰自我呢?

夏木Mari NATSUKI Mari

1973年憑一曲《絲襪》再次以歌手身分出道。出演了大量電影和電視劇,1984年獲得「藝術選獎文部大臣新人獎」,2003年獲得日本電影金像獎最佳女配角獎。1993年開始在海外演出「概念藝術劇場『印象派』」,2009年啟動了援助活動「One of Love項目」。此外,還擔任旁白、廣播節目主持、網路雜誌總編等職務,並執筆寫書,在不同領域大展身手。2014年就任東京奧運顧問,2015年4月開始在日本全國18個地區進行巡迴演出。

出發點:「我沒有才華」

——夏木Mari女士最近的舞臺演出光彩四射,獲得了年輕女性的堅定支持。您為什麼能一直保持這般活力呢?

印象派NÉO Vol.2「灰姑娘」(攝影:HIRO KIMURA)

夏木Mari 追溯到原點的話,是我覺得自己「沒有才華」。所以,1993年,為了「擺脫絕望」,我成立了自己的「印象派」劇場,一直在不斷創作新的作品。我總是保持著「新手」的好奇心,不放過任何有趣的東西。所以我不會局限在一個領域,而是通過各種管道不斷發現新的自我,這也許就是大家覺得我特別有活力的一個原因吧。唱歌、表演、創作,我覺得夏木Mari的「自我」就是通過這一切而逐步發現的。

——不過現在您已得到公認,並且十分令人人信賴。

夏木 大概是因為在別人看來我在做自己喜歡的事吧。要維持夏木Mari這個人的「內涵」是一件相當不容易的事情。我會突發各種奇想,到最後變得一發而不可收拾。目前的自己還略欠成熟,所以,我想自己是在某個時刻想通了這一點,於是下定決心——今後只有憑藉「綜合實力」說話了。

代表作「印象派」在海外獲得成功

——請您談一談您的代表作「印象派」(*1)吧。

夏木 「印象派」開始於1993年。至於為什麼要去法國和波蘭演出,是因為當時這部作品在日本不被人們接受。這是一部相當前衛的作品,當時的報紙評論說,這是一部「尋求自我滿足的舞臺作品」,作品本身不為人們所理解。所以,我就想去國外看看反響如何,就這樣走出去了。在巴黎、波蘭和德國可以說是場場爆滿,觀眾們的喝彩聲不絕於耳。人們的歡喜之情與日本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還去了亞維儂(Avignon)和愛丁堡(Edinburgh)。可是,我的作品在日本卻沒人看。這究竟是為什麼呢?我帶著這種自我反省的心情回到日本,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專門從事「印象派」的創作。

印象派NÉO Vol.2「灰姑娘」(攝影:HIRO KIMURA)

——在國外,您的作品應該被看做是一種積極的挑戰吧?

夏木 的確如此。他們覺得,日本人大多是身穿和服,背負著各種各樣的傳統,可是你不一樣,你身上嗅不到任何日本的氣味。還有就是,第一次在國外接受采訪時,被問到了政治方面的問題,我不敢有半點懈怠。記者還問我,你的哲學是什麼?就這樣,通過海外演出,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歷練,在這個過程中我不斷地磨練自己。既然決定要創作「印象派」,就要拿出勇氣,堅定信念。

(*1) ^ 「印象派」舞臺劇:夏木Mari式的藝術表現方式,通過藝術、語言、空間等媒介,將身體能力發揮到極致。以「概念藝術劇場」的形式在英國、法國、德國和波蘭等國舉辦演出,獲得了極高的評價。迄今已創作了10部作品,導演和表演都由夏木Mari親自擔任。 2007年成立了藝術團MNT(MARI NATSUKI TERROIR),在培養後進的同時,今後還計劃在國內外舉辦舞臺演出。 2014年,以《灰姑娘》為題材的作品,除了對美的追求,還加入了全新的詮釋。

在衣索比亞等地開展「One of Love」活動,援助單親家庭——

——另一個令人感興趣的事情,是您2010年啟動的「One of Love」援助項目。您開展這項活動的契機是什麼?

「One of Love」,~幫助開發中國家兒童就業項目GIG~(攝影:RYUGO SAITO)

夏木 我沒有孩子,因此最初只是選了三個我沒去過的國家,寄一些錢過去助養兒童。後來,我有了一位音樂家搭檔,我們一起去旅行時,帶著樂器和我助養的孩子們見了面。那次旅行我們非常開心,回來後,就成立了「One of Love Project」,打算以一個組織的形式從事援助活動。

最初是在衣索比亞,為改善兒童的教育環境和女性的勞動環境,我們現在也還在開展援助活動。每年6月21日的「國際音樂日」我們會舉辦現場演奏會(GIG),支持我們的花店銷售玫瑰的收入,被用於我們援助活動的資金。這個項目我們是從衣索比亞開始的。

被贾普林的歌聲征服

——夏木女士,您做音樂的原點是什麼?

夏木 是古典音樂。我父親是貿易商社的職員,他熱愛音樂,我從小就是聽他彈奏古典鋼琴音樂曲長大的。不過,等到少女時代,在我喜歡上了西洋音樂時,被賈普林(Janis Joplin)的歌曲所震撼,當時就想將來要成為像她一樣的歌手,這應該是我最早的決心。可是,後來我出道的時候,受邀錄製的第一張唱片,唱的是流行歌曲。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聽賈普林的歌。30多年過去了,到了我自己組建樂隊的時候,我就把賈普林的歌拿了過來,打算做藍調搖滾。

——您把賈普林的「活法」也拿了過來,是嗎?

夏木 她的生活是後來才知道的,最初是她的歌聲。她的歌曲都是情歌。不過當時我並不懂那些情歌,只是被她的聲音所征服。

One of Love~幫助開發中國家兒童就業項目GIG~(攝影:RYUGO SAITO)

考驗——夜總會巡演超過8年

——您那首以魅惑的手指動作而著稱的暢銷歌曲《絲襪》(*2),給我們留下了深刻印象。不過,聽說您也有過默默無聞的時代。

夏木 現在想來,當時最令我感到痛苦的是自己唱歌不好這件事。雖然也曾有過《絲襪》等兩三首風靡一時歌曲,可是,如果我具備做歌手的實力,歌曲會接二連三熱銷,現在應該早就成為那種在音樂廳裏舉辦演唱會的歌手了。可事實是,我的歌曲、我的聲音並不吸引人。於是,我就在各個日式夜總會(*3)演出,一演就是八年。這期間我遭受了各種謾罵,甚至經歷過許多恐怖的事情,然而這些都是能夠通過行動迴避的,只是在歌唱方面力所不及,無所作為,最令我痛苦。

——即便如此,您都沒想過要放棄?

夏木 因為我是一個貪婪的人,不達目的決不罷休。受到邀約,我成了歌手。為什麼要做歌手呢?因為我狂熱地喜歡Group Sounds(*4),非常想見見那些樂隊。可等到我出道的時候,Group Sounds熱潮減退,部分樂隊也解散了,我的「企圖」便也隨之打消了……。雖然稀里糊塗地成了藝人,卻總是在夜總會演出,感覺非常厭煩。

我曾想,就算紅不起來,我也要堅持到30歲。等到了30歲時,我就對經紀公司說了句:我不做了,便真的放棄了。後來,在別人的勸誘下,去演戲劇了。

One of Love ~幫助開發中國家兒童就業項目GIG~(攝影:RYUGO SAITO)

——那是在20世紀80年代吧?

夏木 是80年代。我終於在40歲時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就是「印象派」。之前所有的經歷,就像是一個序曲。在戲劇表演方面,我先從小劇場開始,然後又嘗試音樂劇,這個順序很好。與蜷川幸雄導演、鈴木忠志導演的合作也令我積累了寶貴的職業經驗。我真是很幸運。我的人生有三大支柱——「印象派」、「唱歌」和「One of Love」項目。我的生活圍繞它們展開,如果與此同時能獲得商業上的成功,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了。

通過宮崎駿動畫,領悟了「聲音表現力」

——您還在宮崎駿導演的《神隱少女》中擔任了「湯婆婆」的配音工作吧。

夏木 1990年,我曾經去紐約遊學半年,那個時候我學會了自我宣傳、自我推薦。我把「印象派」送到了吉卜力工作室,希望他們能看一下我的作品。也許是製片人鈴木敏夫先生看了之後,把我叫過去的吧。宮崎先生聽了我的聲音,創作了湯婆婆和錢婆婆,於是我就決定為她們配音了。

在那之前,我沒看過吉卜力動畫作品,所以完全不知道他們有多麼厲害。就是當做普通工作來完成的。結果,所有人都對我說:「你太了不起了!竟然給吉卜力卡通配音!」於是我就去電影院看了《神隱少女》,果然是一部好電影。後來影片還拿了奧斯卡獎,現在想來,自己真的是接了一份很有價值的工作。

——用聲音塑造人物,意味著必須具備相當強的表現力吧?

夏木 自那以後,我就喜歡上配音這項工作了。配音相當考驗演員的基本功,配音演員必須將聲音的「高低」、「強弱」,以及節奏的「快慢」這六項因素全部調動起來,傾注到一個人物身上,否則人物是沒有生命力的。冒昧地說一句,我認為這是一項技術活。它令我獲益匪淺,直到現在我仍然很喜歡做旁白解說。

——聽說您當上了東京奧運的顧問。

夏木 森喜朗前首相擔任文部大臣時,我獲得了「藝術推薦選獎文部大臣新人獎」。也許他是想起了這件事吧。如果用娛樂的眼光來看奧運,首先關注的就是開幕式。我總是在想,運動員們的煉就了那麼好的身體,為什麼在開幕式上要讓他們穿那麼難看的制服呢?應該讓那些活躍在海外的日本年輕設計師為他們設計制服,或是交給有發展前途的設計師來設計。

(*2) ^ 此歌曲1974年在臺灣由歐陽菲菲以《珍重》曲名翻唱——譯註。

(*3) ^ 日式夜總會,類似舞廳,設有舞池,並有伴舞小姐陪客人跳舞喝酒耍樂——譯註。

(*4) ^ 日本60年代後半期出現的各搖滾樂隊的總稱。這些樂隊多是由數人組成,自唱自奏吉他等樂器——譯註。

年輕一代的女性,多是愛耍小聰明的「乖巧女生」

——最近,在日本出現了一種提倡充分發揮「女性實力」的風潮,對此您是怎麼看的?

夏木 有很多女性都在說女人的立場遠未得到重視,可在我看來,這是因為你自己沒有主見,所以把責任歸咎到別人身上。現在的社會,只要你切實地表達自我,擁有自己的哲學,你在社會上自然就會得到重視。所以,日本女性需要的是宣揚自己的魅力,這一點同樣也適用於政治家。

——您如何看待最近的年輕女性?

夏木她們十分乖巧,讓人產生會耍小聰明的那種感覺。現在是網路社會,人們都變得愛紙上談兵,都不缺技巧,可是,人性的部分呢?Face to Face,面對面、肩並肩地去做些什麼——在這方面顯得有點欠缺。

再有就是缺乏行動力。沒有行動就沒有發現。在行動中摩擦、碰撞、交流、鍛煉,你會懂得用心,愛也隨之而生。一切都歸結於愛。工作的時候一定要能夠感受到愛。人的一生,重要的就是你能經歷多少回極致的感動。沒有感動的工作是最糟糕的。

超越日本式的「孩童文化」

夏木 等職業生涯累積到一定程度後,就開始希望自己成為一個能為別人做點什麼的女人了。可是,如今的日本還是一個「孩童文化」的社會。人們總是為自己而拼命活著。像是援助活動、志工等,對我們還比較陌生,而為他人奉獻所感受到的喜悅是十分強烈。

勇敢地表達自己的意見,充分地傳達自己的愛——如果你都這樣生活、行動,那麼光彩照人的日本女性一定會越來越多地湧現出來。

——活躍在第一線的夏木女士能夠很清楚地看出日本社會的「幼稚」之處。

夏木 作為「酷日本」的一個內容,從人物個性來說,我覺得卡莉怪妞不錯。然而,從整體來看,日本是一個失衡的社會,資源都集中在首都東京周圍。在歐美社會,越是年長的女性,越會得到人們的讚美和尊敬。劇本也是,男女老少各個年齡層的角色很多。不過在日本,我這個年齡的女人就只能演老太婆了。而且,劇本也不會去更深地描寫這個老太婆人物的背景,而是整個故事的陪襯。但我覺得,劇本也完全可以寫出80歲的老太婆的80年的人生故事,而不僅僅是把她當做一個陪襯。

「幸福得發昏」的日本男性

夏木 年輕男子,我覺得可以去開發中國家工作幾年。那裏的生活不像日本這樣開心、便利。我這個人有些激進,不過希望人們不要誤解我的意思——我贊成徵兵制度。如果沒有這種制度,男人們就應該去開發中國家工作上一兩年,去體驗一下文化衝擊。我覺得他們現在過得太舒服,已經幸福得發昏了。男人們也都很幼稚,成熟的男人很少。好像都是宅男的感覺。

電影方面也是,服裝、音樂、布景等等,能夠在所有領域都說得上話的導演太少了。我認為電影導演就應該是無所不知的,他應該了解音樂、書籍、時尚、飲食等所有領域。如果有一個出色的成熟男人做到了這一點,他一定可以拍出好的作品。

——您會去拍電影嗎?

夏木 這個想法不錯。我對映像也很有興趣的。

(採訪:2015年2月27日於東京代代木)

標題圖片:印象派NÉO Vol.2「灰姑娘」(攝影:HIRO KIMURA)

東京奧運 吉卜力工作室 印象派舞臺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