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福島——走訪東日本大地震一年後的重災區

福島水土孕育的日本酒「飛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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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露喜」是一個曾引發過地方酒熱潮的日本酒品牌,產自福島縣境內的一個小酒坊。一度瀕臨關門停業的酒坊,最終釀製出令日本酒愛好者們為之痴迷的地方酒,這其中的新生故事為福島民眾帶來了莫大的勇氣。

「飛露喜」的無過濾生原酒。本季的計劃銷售瓶數已經告罄

在喜好日本酒的圈子中,無人不知「飛露喜」的「無過濾生原酒」(未經活性炭過濾、未經二次加熱殺菌,且未加水稀釋的酒——譯註)。口感猶如充滿果香的白葡萄酒般清爽,甚至連許多不喜歡喝日本酒的人在品嚐此酒後也改變了固有的看法。但是,由於無過濾生原酒難以保存,出貨量非常有限,所以成為了一種眾所周知卻只能在少數地方酒專賣店才能買到的「夢幻之酒」。

生產此酒的「廣木酒造」位於福島縣會津盆地西側的會津坂下町,是一家創立於江戶時代中期的老名店。然而,據說在現任廣木健司社長上任之前,這家酒坊也曾面臨過關張停業的危機。

為釀造理想中的美酒,在危機中奮力崛起

上個世紀90年代以前,大型釀酒企業的二級酒(日本酒按酒精度和品質分為從特級到五級的六個級別——譯註)佔據了市場的主流,人們並沒有像現在這樣對各個品牌的地方酒分別給予評價。另一方面,隨著釀酒師老齡化問題的日益凸顯,整個日本酒行業遭遇了青黃不接的危機。廣木也曾考慮過其他出路,他考入與釀酒毫無關係的大學學習,並度過了3年的上班族生活。

「作為酒坊主的長子,多少抱著釀造一次屬於自己的美酒這種想法,所以我回到了老家。此後,從我孩童時代起就在廠里工作的老師傅退休了,而父親的突然離世更是令我的處境雪上加霜。我就在這種對釀酒法和流通管道等各種問題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著手開始了釀酒工作,與此同時,我也考慮過關門停業,重新去做上班族,甚至為參加稅理士考試而做了很多準備。」

一籌莫展之際,NHK福島放送局的一位編導向酒坊提出了採訪請求,他表示「會津是一個盛產稻米和美酒的地方,想通過拍攝酒坊來展現地方風情」。

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無過濾生原酒」

廣木健司社長

「據說,他們對縣內的所有酒坊都打了電話,最終選擇了他們感覺境遇最艱難的一家作為採訪對象。儘管現在我已經不太記得了,但據說當時我告訴他們『釀酒師走了,父親前年也過世了,我簡直想一把火燒了這個家』,悲壯之情溢於言表。雖然也曾猶豫過在電視上播出如此窘困的境遇是否妥當,但我還是希望在當時年僅兩歲的長子長大後,可以通過NHK的影片告訴他『爸爸出生在釀酒世家,也曾釀過酒』,因此毅然決定了接受采訪。」

節目播出後,某家位於東京的地方酒專賣店老闆打來電話表示:「如果真心想釀造好酒,那我支持你。」我將現有的酒發過去後,對方提出了嚴厲的要求:「無一是處,沒辦法喝。這種品質是抓不住回頭客的,希望你再努力。」

「當時我認為,暢銷酒大概就是好酒,所以只是單純地模仿新潟某個熱門品牌的味道。然而,在同一領域中,和資深釀酒師憑藉經年累月的積澱釀造出的味道一爭高低,是毫無勝算的。我意識到必須得重新思考什麼才是屬於自己的理想味道。」

為了探求屬於自己的理想酒味,廣木參考著名釀酒師留下的記錄和釀造試驗場的數據,進行了反覆的研究。最終,他發現了裝料之前的原料處理過程的重要性。

「我想,生產任何東西都是同樣的道理,如果不把上游的工作程序做好,到下游階段,無論再做什麼特殊努力都無濟於事了。我們尤為重視的是蒸米前的原料浸泡時間。10秒之差,就會讓味道帶來明顯的影響,因此,我們開始採用秒錶來嚴格管理所有商品的浸泡時間。」

1年後,當他們試飲了成品前一階段的未經熱處理的酒時,終於感到「連自己都覺得非常好喝」了。於是,酒坊也為他們出謀劃策的日本酒專賣店寄了幾瓶,對方很快下了訂單,表示「希望再訂幾十瓶這種的酒」。在店方召集相關人士舉行的盲飲品酒會上,該酒得到了最高讚譽,從此,酒坊的訂單出現了爆炸式增長。榨取後的濁酒,不經過過濾、熱處理等任何加工而直接商品化的「無過濾生原酒」就此誕生了。

「我們試圖讓普通顧客飲用過去一直被視為還不能稱作商品的『未加熱殺菌』的酒,這種思維的轉變為我們帶來了成功。如今,大家都說是『飛露喜』讓『無過濾生原酒』這一類型的酒深入了人心。」

由於釀酒經驗淺,反而能不受業界常識的束縛,創造出了「無過濾生原酒」。缺乏特定的銷路,這又促成了與東京的地方酒專賣店之間的業務往來。他們認為,正是因為出師不利,才帶來了日後巨大的成功。

原料處理是廣木酒造最為講究的一道程序。他們以秒為單位嚴格管理蒸米前的原料浸泡時間

「可是,我們不能將無過濾生原酒這種狀態不穩定的酒作為酒坊的支柱產品。除了引進可以防止鮮酒變質的冷藏設備外,對熱處理酒類,我們還努力賦之予『飛露喜』特有的風味。最值得感激的,是父母在腳踏實地的經營中樹立起的信譽,使我們非常順利地獲得了銀行提供的用於設備投資的貸款。我非常感謝父母,他們耕耘了田地,使我能夠在這裡播種並獲得豐收。」

融會津氣息於酒中

廣木酒造主要使用福島縣內產的釀酒用米,大約五百萬石(1石為10斗)

福島縣內「默默無聞」的酒坊,已在全國一舉成名。廣木現在考慮的是「如何在酒中融入會津的氣息」。

「喜歡葡萄酒的人或許能理解,我們非常重視如何將這片土地的氣息融會到產品之中。我們使用的稻米都是酒坊所在的坂下和附近的喜多方生產的。」

自東京電力福島第一核電廠事故發生以來,整個福島縣內的農產品,包括未受輻射影響地區的產品,全都遭受了流言災害(因謠傳導致沒有直接關係的事物受到牽連和損失)。可是,廣木卻非常自信,一直堅持使用本地生產的稻米。

「作為酒坊能夠做的是:自信地使用本地的稻米,釀造深受全國好評的美酒。當然是在必須確保安全的前提下使用的,根據農家、縣政府和本公司的檢查結果,我們完全可以斷定這些米是安全的。我希望通過堅持使用本地產的稻米,以自己的方式支援福島的震後重建。」

東日本大地震後,一位從核電廠附近的浪江町來到會津坂下町避難的人士造訪了廣木酒造。他表示「重回故鄉的那一天,要用這裡的酒乾杯慶賀」。

「災民希望在熬過艱辛避難生活後,要用我們的酒來祝福乾杯,表達喜悅之情,令我感到非常欣慰。我們將全力以赴,不辜負他們的期待。」

攝影:鵜澤昭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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