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能樂的大門

「能劇趣味講座」——以巧妙的話術打開能劇之門

文化

河村純子女士在京都御所西北方的河村能舞臺開辦以校外學習的學生為主要對象的「能劇趣味講座」。去年迎接開辦20週年的該講座,已經有40萬人次參加。將總是被認為門檻過高的能劇世界以淺顯易懂的方式傳達給學生及訪日的觀光客。

由京都御所坐落的烏丸通北上,不一會兒就看到一座氣派的宅第,門口上掛著「河村能舞臺」的看板。據說裏面有個能夠容納350人的能舞臺。是真的嗎?即使在玄關處拖鞋的時候,還有一絲絲的懷疑。

掛著「河村能舞臺」看板的房子外觀

但是,推開門扉,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挑高的穿堂,檜木作成的大屋頂的本舞臺。能劇畫家松野奏風所描繪的老松鏡板。有欄杆的廊道(橋掛)。用五色幕簾隔開的鏡之間。被稱為「見所」的觀眾席,坐滿了因參加校外學習而到訪京都的高中生。

對著校外學習的學生講解能劇的河村純子女士

站在舞臺上的是「能劇趣味講座」主辦人河村純子女士。以活潑響亮的聲音訴說著「能劇是日本連續劇的始祖」、「在室町時代可說是最棒的流行音樂劇」。

講座始於1996年。河村女士和過世的先生河村信重同心協力完成了針對剛接觸能劇的新手的體驗型節目內容。一心一意想傳達被認為「很難懂」而常被敬而遠之的能劇魅力。

從那時開始,該講座靠著口碑,聚集人氣,總計有40萬的校外學習生及企業研修生等的參加者。2017年這一年就開辦了三百場以上的講座。

吸引能劇新手的話術

能劇是日本的傳統表演藝術之一。在日本被指定為重要無形文化資產、也被聯合國教育科學文化組織(UNESCO)登錄為無形文化遺產。其歷史比英國的劇作家莎士比亞的誕生還早了3世紀,可追溯到13世紀中期。

「能劇就是音樂劇」這話形容的很貼切,但是能劇謠曲裏面的臺詞都是古文,對現代的日本人來説很不易聽懂,這也是剛接觸能劇的新手會覺得沒有親近感的原因之一。但其實,「能劇的話語」出乎意料的和現代人關係密切。

「『ノリがいい、ノリが悪い』(*1)這兩句話大家可能都以爲是搞笑藝人專用的話語,其實這是從室町時代就開始使用的能劇話語。ノリがいい,意為音律節奏契合有致的音樂。」

用金色和銀色的絲線編織成的唐織是非常重的服飾,據説有十公斤之重。河村女士的解説,學生們身體趨前,聽得興味盎然。

「哇哦!」學生們抬了起來頭。河村女士熟練地引起學生的興趣,邊進行著講解。

「能劇約有250曲,佔最多的是幽靈的戲碼,找遍全世界,再也找不到有如此多的幽靈登場的戲劇。幽靈們出現的地方是廊道三棵松的另一端。也就是舞臺上的“那個世界”」

廊道三棵松的另一端是「那個世界」。幽靈們會從五色幕簾後方出現

用來表示飲恨而死的武士靈魂的面具「怪士」,可感受到憤怒中的氣度和品格

從那個世界來的幽靈們陳述遺留在這世上的意念。把快樂的事、懊悔的事、痛苦的事、說給生者(觀眾)之後,幽靈們就會「心情暢快」消失在鏡之間。

河村女士的巧妙話術,激起聽眾的想像力。突然感覺像是看到述說著種種意念的幽靈出現在舞臺的暗處。

(*1) ^ 『ノリがいい』指的是藝人積極參與場子,盡力吐槽搞笑。反之,『ノリが悪い』意爲興趣缺缺不願配合或參與、破壞了大家興致。

穿著白足袋躍上舞臺

手拿著能劇演員(能樂師)所佩戴的面具、華麗耀眼的服飾、以及能劇樂團(囃子)所使用的樂器,河村女士打開能劇世界的門扉邀請學生們入內。既沒有人閑聊雜談,也沒有人打瞌睡。每個學生都關注著河村女士接下來要做些什麼。

能劇舞臺是神聖的場所。穿襪子或赤腳都是不被允許的。一定要穿著白足袋,用腳跟不離地、以腳擦地前進的「ハコビ」方式行走。

戴「翁」面具的演員,在登上舞臺之前必須過著齋戒淨身的清心生活。

「這個翁的面具有看過嗎?就是『神隱少女』裡面小千第一次被吩咐擔任大湯工作時的『河之神』的臉,對吧!『名偵探柯南 迷宮的十字路』裡面的犯人也是帶著這個翁的面具。」

聽到熟悉的動漫名稱,學生的表情都放輕鬆了。接著拿起「小面」給大家看,並問大家,你們覺得這個是幾歲女性的面具?大多數的學生都回答是20至30歲的女性,但是小面其實是和他們同齡的少女的面具。
「面具如果俯首臉朝下的話就會顯得悲傷,向上望的話,看起來很高興地笑的樣子,對吧!面具不會變,是觀看面具的人的心在改變。能劇一半是演員的作品。剩下的一半就是在觀眾席裡面的觀眾所成就的作品。」

戴上般若面具的瞬間,就算是稚氣無邪的高中女生都會變成可怕的女鬼

有著一張恐怖的臉且長著角的「般若」,其實也是女性的面具。河村女士說若是把般若的嘴角遮住,就會呈現女性嚎啕大哭的表情。

「即使是非常痛苦、非常悲傷,也是一味地忍耐,等到有一天突然爆發了,就會變成般若。所以男孩子你們最好記住,將來,如果讓女生出現這樣子的臉,你們就有苦頭吃了。」

能劇得以傳承的理由

最後觀世流主角的河村浩太郎登場。表演了「船弁慶」中值得一看的場面。舞臺上是100年前因狂風暴雨而顯得不平靜的夜晚海面。被逼離鎌倉的源義經一行人在逃往西國的船上與平家一族亡魂相遇的一幕。平家的總大將·平知盛的幽靈出現,手持薙刀氣勢磅薄地揮舞著,動作非常地美。

「能劇能夠持續650年的理由有兩個。一是持續不斷地變化。另外,是不光是依賴文字與圖像,並且運用身體的律動以及聲音、記憶,由能劇演員傳給能劇演員,他們人生相互疊合,不間斷地傳述下來。」

能劇趣味講座的最後,雙手伏在地板致意

「從今而後,不管是怎麼樣變化多端的時代來臨,只要確確實實穩固自己的腳邊,就不用擔心被吹跑,可以安心的對應一切。所以也要呼籲各位從現在開始,自己思考、行動,往前踏出一步,推開門向前進。」河村女士將手伏在舞臺上做總結時,學生們也自己重整姿勢,深深地低下頭,且出聲表達了謝意。

「我認為感覺是不會騙人的,日本人原本就有的『正衣襟』『挺直背脊』『區分是非』的這些東西,透過能劇經由自己的感覺傳接收。所以,講座結束後學生們自然而然的產生感謝的心情。」

到此為止,上過講座的學生們,有的說「我和祖母約好暑假一起去看能劇」也有「看到各位對待能劇的面具和樂器,我決定要好好珍惜自己使用的足球」等等,收到了各式各樣的感想。

近年來因外務省徵聘計劃的「能劇趣味講座」,對外國人開講的機會也增多了。河村女士不需要透過口譯,直接用英文講解。為了讓外國人容易理解,也下了很多功夫來說明詮譯能劇。

「不斷的重複告訴外國人,能劇是很簡單的,所以很能夠刺激你的想像力。告訴他們比起聽得懂能劇,去感覺更加重要。」

聽不懂能劇話語,不管是日本人或外國人都一樣。但動作的樣式美、音樂、所要表現的世界觀等,這些無法用言語表現的部分也能得到很多感受,這就是能劇的美妙之處。「首先就從感受這件事情開始就可以了」受到河村女士這些話的鼓勵,推開能劇世界大門的人為數不少。

河村能舞臺 能劇趣味講座

採訪、撰文:杉本恭子
攝影:楠本涼
標題圖片:站在開辦能劇趣味講座的河村能舞臺前的河村女士

人間國寶 傳統 觀世流 定家 觀世清河壽 藤原定家 能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