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聘方和被聘方：上海和日本（下）

＜续上篇＞

围绕求职的都市传说

日本学生的求职活动，对他们来说犹如是一次社会（企业）适应性的检验，特别是在面试时，会遇到各种问题。比如，（为考察是否手巧而让应聘者）“吃烤鱼套餐”“应在全国开设多少分店，请说明分店数的算出方法”“你是凡事略知一二者考察是否手巧，还是专业知识精深者？如果99人选白，1人选黑，你选哪个？”等等。据说虽属极端之例，但也有在面试前应聘者打开考场房门的5秒钟之内就做出是否录用决定的公司。求职就业的原委经过因人而异，这也就为都市传说的产生提供了大好的材料。

柳暗花明又一村

虽然笔者在上海时属于招聘方的一员，但年轻时当然也经历了一次次的求职应聘。也许是高中时读了些“玄妙”之书的缘故，我确信进大学后不用上课，专搞课外活动，那才是大学生。不用说，学习成绩当然是差之又差，只能勉勉强强取得学分而已，因此，很多时候都是因为成绩差而吃闭门羹，被招聘公司拒之门外。就在我连战连败，灰心丧气之时，接到朋友的联系，要我去某银行面试，让我看到了一线希望。朋友嘱咐“那可是银行，你别象平时那样好说，回答问题要有个模范生的样儿”。“明白。”

第一次面试时，考官中有一位学长，我和他在先前一家茶馆举行的与学长交流的聚会上有过一面之交。遵从朋友的建议，面试时我自始至终都扮演成一个好学生的模样。面试结束后，我去问那个学长:

“我的表现如何？”
“没人要你做那种模范生式的回答。”
“那我该怎么做？”
“你前些天（聚会时）的本色表现就很好，那样的话，我给你向上司推荐。”

根据学长的指点，第二次面试，我决定主动出击，向考官发起了提问攻势。

“您知道吗？写信的时候，竖写和横写，其实心境是不同的。”
“此话怎讲？”
“竖写适合于正式严肃的内容，横写更易于表达比较轻松的话题。”
“嗬，这是谁说的？”
“是我。”

考官大跌眼镜，但我也因此得到了那份工作。

聘用式，犹如银行家、忧国之士和相声演员的大聚会

下面来看看聘用式的情景。在总部的大厅，按不同的录用地区，各桌分别坐满了来自东京、关西、北海道、东北及九州等地的学生，大约共有120名。日本国内同龄年轻人欢聚一堂的机会是很难得的，于是我试着去听周围各桌人们的谈话。先是左邻的东京组，什么“问题在于日美的利差”啦、“日本央行应该反驳美联储（FRB）”啦之类，犹如银行家一样，谈得兴致勃勃。右邻的九州组也气氛热烈高涨，什么“应和美国在这里划清界线，推进自主独立路线！”啦、“日本的未来就这样能行吗？”等等，大有幕府末期仁人志士忧国忧民的架势。再看看我们关西组都说些什么吧。“还和那个女朋友约会呢？”“不好，被甩了”“那是自然的啦”“你别多嘴！”……，那副光景，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些家伙都是说相声的呢。真可谓一大奇观。

创业300年，重视多样性的企业经营理念

实际上，企业要生存发展，就必须录用富于不同个性才能的学生。我认识到这一点，是许多年以后的事情了。在我42岁准备辞职做自由职业之际，听一位在人事部工作过的同事说过这样的话——你被聘用的那年，公司的录取方针，似乎是东京重视学习成绩优秀的学生，九州、东北等地看重放谈国事天下，性情豪爽磊落者，而关西地区则优先考虑那些虽无“银行家”派头，却个性十足、不落俗套的人。

或许这样的录用方针看似有点儿奇妙，不过仔细想想，却是很有道理的。也就是说，银行所处的环境多彩多样，不仅仅和大企业、骨干企业、中小企业、各种公共团体组织等法人客户做交易，银行还拥有大量个体经营者、男女老少等个人客户；从业务上来看，存款、贷款、证券、汇兑、金融工具等，涉及面也十分广泛，而且在国外还设有分支机构。

为此，如果银行以千人一面的标准来招聘人才，那么就难以对应纷繁复杂的市场及环境的骤变，这是显而易见的。企业为了永世长存，所谓留有“备份”保持一定的余裕，被认为是必须的。就像笔者被录用时那样，为“奇葩”留出一席之地，是自有其意义的。

当时的经营者顺应时代的要求，煞费苦心，寻求生存之道，毫无疑问，录用人才的方针也是其中反复研讨的一项内容。学习成绩不尽如人意的笔者，也是托了这种方针之福才进了公司，实在感到幸运。

最后补充一下，笔者曾经供职的三井银行，是作为兑换商创建于1683年的日本最古老的银行，其历史比英格兰银行还要悠久。然而，这样的老字号银行也时运不齐，在十几年前被其他银行合并了。世事变幻莫测，人及组织经年累月积蓄起来的智慧和知识，也会轻而易举地被时代的大潮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