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微生物共生存

铃木启太:通过“褐色钻石”,分析优秀运动员的肠道环境

科学 健康与医疗 饮食

有人正在用950名优秀运动员的粪便研究肠道菌群的特点及功能,他就是日本职业足球联赛(简称“J联赛”)球队浦和红钻队前队长铃木启太。我们对铃木进行了专访,请他讲述了走上肠道保健事业之路的经历以及未来的发展前景。

2015年10月,J联赛球队浦和红钻队前职业运动员铃木启太创建了AuB公司。这是一家创业公司,通过优秀运动员的粪便研究肠道菌群。他们收集了足球、橄榄球、田径等40多个运动项目、950位运动员的2200多份粪便样本,从中采集细菌的DNA,对肠道菌群进行分析。公司拥有的来自优秀运动员的样本数量堪称世界之最。基于这些数据,公司还联手大学和企业等研究机构,共同探究肠道菌群对人体的影响。

“母亲和我的肠胃的故事”

铃木今年41岁,他的母亲是一位持有国家职业资格证书的厨师,热衷于健康管理,从小就告诫他说:“人最要紧的是肠胃,每天早上一定要观察大便。”铃木读高中时,母亲推荐他服用当时还鲜为人知的调节肠道菌群的保健品,他半信半疑地服用了,没想到肠胃真的感觉很舒服。受母亲的熏陶,铃木当运动员时,就一直注重肠胃的保养,少吃生冷食品,使用保暖护腹带,但凡参加国外比赛,必定带上绿茶和传承自祖母的自制日式梅干

铃木效力浦和红钻队16年,担任队长3年,曾入选国家队,连续两年入选J联赛最佳11人。然而,多年的职业运动员生涯使他积劳成疾,甚至还被查出心律不齐,一路走来绝非一帆风顺。

J联赛横滨FC队对阵浦和红钻队,铃木启太在传球(神奈川县日产体育场,2007年12月1日,时事社)
J联赛横滨FC队对阵浦和红钻队,铃木启太在传球(神奈川县日产体育场,2007年12月1日,时事社)

2004年,在中东阿联酋举办的雅典奥运会亚洲区预选赛最后一轮赛事中,铃木第一次深刻领会了母亲那句话的含义。日本选手出国比赛,通常都会严格管理在当地的饮水和饮食。可是,在抵达迪拜三天后,尽管大家的饮食都是一样的,其他运动员却接二连三地开始腹泻,到第三场比赛时,23名选手中竟有18人临上场才走出卫生间。铃木说:“不知为什么,我却没事。”

腹泻导致腹部无力是致命伤。对运动员来说,没有什么比无法充分发挥实力而输掉比赛更令人沮丧了。“人最要紧的是肠胃,母亲的话真是千真万确啊!我第一次由衷地感谢母亲。”

由粪便萌生创业的念头

有一天,铃木听教练员说有人开发了一款记录粪便的应用软件,他马上取得联系,前去拜访通过记录粪便管理健康的软件开发者。他们意趣相投,都觉得通过自己周围优秀运动员的粪便来检测肠道环境可能很有意思,便萌生了成立公司的想法,期待着将针对选手的研究成果应用于普通人群。“我对肠道健康这么重视,别人却似乎不大在意,也许开展肠道保健活动大有可为。”出于这样的想法,铃木他们五个人创办了公司。

公司成立之初,铃木还没退役,也没有明确的商业规划。2016年1月决定退役后,铃木接任了AuB公司总经理一职。

“褐色钻石”——粪便的第一位提供者,是与铃木私交甚笃的橄榄球运动员松岛幸太朗,他是参加2019年日本橄榄球世界杯的国手。“喂,把你的大便拿来,这可是为社会做贡献哦!”饭桌上,铃木突然这样提出要求。“啊?你说什么?请再说一遍。”松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铃木笑着回忆说,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用粪便检测肠道菌群这件事了,可在当时,松岛却大吃一惊,完全不理解自己在说什么。

“请求提供大便”的业务主要由铃木和担任顾问的三位奥运选手负责,他们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收集检测样本。最近也有一些运动员主动送来粪便请求检测。

现在,公司虽已发展为一家拥有7亿日元资本金、15名员工的创业企业,但并非一切都一帆风顺。2019年春,公司资金几近耗尽,进入创业以来最艰难的时期。眼看就要山穷水尽之时,大正制药公司等企业实施第三方定向增资,再次集资3亿日元。借此机会,铃木果断转取攻势,决定积极发表研究成果,发现新细菌,进军食品科技领域。

优秀运动员肠道里的酪酸菌为常人的两倍

负责研究人员和行政工作的是公司董事兼研究部门负责人富士川凛太郎。当时,肠道菌群的研究工作正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他深切感受到其中的潜力。以前的肠道菌群分析需要花费1亿日元,10年间就仅需1万日元左右了(*1)。富士川加入公司,一是因为铃木具有不同于其他创业者的人格魅力,二是因为肠道菌群研究蕴藏着巨大的潜力。

富士川凛太郎说,公司与神奈川县川崎市的科学制造商JSR签订了实验室使用合同,目前正在使用最先进的设备
富士川凛太郎说,公司与神奈川县川崎市的科学制造商JSR签订了实验室使用合同,目前正在使用最先进的设备

2018年的一份研究报告显示,优秀运动员的肠道内有大量增强免疫功能的“酪酸菌”,数量约为常人的两倍。酪酸菌在肠道菌群总数的占比,常人为2-5%,而运动员则为5-10%。如果酪酸菌较多,免疫力就不易降低,花粉症之类的症状也可以得到改善。反之,如果酪酸菌较少,则很容易食物过敏,新冠患者也容易重症化。

2020年9月,研究人员从关注已久的一名前奥运选手的粪便中发现了具有新型功能的双歧杆菌菌株“AuB-001”,并申请了专利。这是一种新型细菌,可以吞噬这种类型的双歧杆菌通常不会吞噬的糖类,并将其转化为营养成分。研究还表明,这种细菌在分解糖的过程中产生的乙酸比普通双歧杆菌多11倍左右,而乙酸起着增强免疫功能的作用。它对胃酸的抵抗力很强,所以很容易在存活的状态下进入肠道。

将粪便中提取的细菌DNA保存在冰箱里
将粪便中提取的细菌DNA保存在冰箱里

膳食纤维的“种类”比“含量”重要

2022年9月研究人员发现,对于肠道菌群和人体健康来说,摄入膳食纤维的“种类”比“含量”更为重要。以160名成年男女为对象,计算出他们摄入膳食纤维的含量和种类。实验结果表明,从各种蔬菜、水果、海藻、蘑菇、豆类等食物中摄取多种膳食纤维,比大量食用单一食物对健康更有益。

2020年,公司与电子元件大型企业京瓷开始进行粪便和肠道环境的联合研究,还获得了增资合作。同时也在与味噌食品制造商华万喜(Hanamaruki)、蘑菇生产商北斗(Hokuto)和水产公司日水(Nissui)等企业合作,研究各家企业的产品和食材如何影响运动员的肠道环境。

运动员提供的粪便样本
运动员提供的粪便样本

肠道菌群的培养方法

实验已经进行到了第7个年头。富士川表示,他希望在以往实验结果的基础上,进一步增加肠道菌群的种类。为此人体需要摄入细菌的食物,即膳食纤维。

基于迄今为止的研究成果,2019年,企业推出了含有约30种对人体有效的细菌(主要是酪酸菌)的益生菌产品。之后,又利用多种营养蛋白质,以及从蔬菜、海藻、谷物等50多种食物中提取出的有效成分,开发出富含膳食纤维和低聚糖的粉状复合型营养补充剂,销售额不断增长。

富士川强调说:“我希望大家想象自己体内有生物存在。你要给它们最爱吃的膳食纤维。如果你不好好喂食,它们就会发怒,然后生病。”

调理好肠道菌群,可以提高睡眠质量和耐力,肌肉容易发达,血压和血糖值不易上升,花粉症也会痊愈。此外,还能改善大肠癌、肝肾疾病、糖尿病和痴呆症,特别是被认为是痴呆症致病物质之一的β-淀粉样蛋白,肠道环境健康则难以蓄积。

但令人遗憾的是,据厚生劳动省统计,日本人的膳食纤维摄入量过去20年间减少了一半(*2)

重要的是,我们要摄入细菌,给细菌喂食膳食纤维等食物以促使其生长,并保护细菌。为此,我们要注意口腔卫生,比如好好刷牙以防止牙周炎,睡前要洗澡以温暖腹部。摄取多种食物,细嚼慢咽。不让身体降温,多运动,保证安适的睡眠。回想起来,这些都是我们从小到大听惯的“老生常谈”。

让每个人都处于最佳状态

铃木退役时,他获得的最大一笔“财富”,就是能在球迷和支持者面前踢一场球。从车站到体育场的路上,观众络绎不绝,身着浦和红钻队队服的人群形成一片红色海洋。有父母带着孩子的,有老年夫妇,各类人群都兴奋不已。

铃木说:“我自己就是这样,当我们身体不适的时候,是不会想去挑战什么事情的吧?无精打采,不想跟别人说话,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却做不了,这是最大的悲剧。反之,要是我们身体健康,那么即使失败了也不在乎,或是想再试一次,在拥挤的电车里被人撞到,首先想到的也是‘对方没事吧?’”正因为如此,AuB将企业的使命定位为“让每个人都处于最佳状态”。

铃木意识到,要在普通健康人群中进行肠道保健启蒙并非易事。他的行动建立在条件具备的基础之上,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经过不断试错,积累了很多真实体验。他表示,如果这些身经百战的运动员能够将从前只用于自己的保健经验以及自身的数据提供出来,裨益于下一代运动员和一方民众,该是多么美好的事啊!

现在铃木依然每天早上观察大便。只要大便状况良好,他就会叫妻子:“快来看!快来看!”他笑眯眯地说:“早餐时,我问女儿‘今天怎么样?’,她马上回答‘很通畅!’”

摄影:川本圣哉

标题图片:铃木启太在东京的办公室接受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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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第二大脑》(埃默伦•迈耶)

(*2) ^ 膳食纤维摄入量平均值和标准偏差的年度变化(厚生劳动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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