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剧为何难“出海”?

文化

最近在日本,以商业电视台为中心,电视剧播放数量越来越多。由于电视广告收入下滑,通过流媒体视频播出及扩大出口来提高收益成为一种新趋势。然而,迄今为止,日剧的出口仍然谈不上成功。这是为什么呢?

电视剧仅占电视节目出口总量的5.5%

虽然《航海王》等动画、《怪物》《驾驶我的车》等电影作品在海外引发广泛关注,但另一方面,日本电视剧的进出口则存在明显的逆差。

从日本的无线电视台截至2023年12月的情况看,NHK在播放意大利电视剧《医生2 给未来的病历》,东京电视台在播放韩剧《现在很美丽》,富士电视台在播放韩剧《夫妻的世界》。卫星电视(BS)和有线电视(CS)频道上,则是全天都有海外电视剧播放。

然而,由日本制作的电视剧却很少出口海外。根据日本总务省的调查,2021年度日本电视节目出口总额为655.6亿日元。其中,动画作品为567.2亿日元,电视剧则为36.1亿日元,仅占整体的5.5%。

台湾地区原本就有许多日剧粉丝,且近年有不少剧集在日本与台湾同步播放。但除台湾这一特例外,过去的一年,成功出口海外的日本电视剧并不多,仅有2022年4月分两集播出的日英合作电视剧《名侦探府尔摩斯》(日本电视台)和2016年以单集剧首播,2018年扩展为连续剧后热播的《大叔的爱》(朝日电视台)。

《名侦探府尔摩斯》讲述了一名不出自家儿童房的男子利用网络追查偶像谋杀案的故事。该剧的翻拍权已授予美国的制作公司。另一部讲述白领男性间爱情的爆款作品《大叔的爱》,于2021年制作了香港版,近期又宣布将于2024年被泰国翻拍。然而,日本每年制作的电视剧超百部,其中仅有两部行销海外,这一比例实在太低。

电视剧集数太少,制约出口

电视剧的海外销售分为两类:一是销售播放权,在对象国或地区播放;另一种则是授权翻拍。韩剧采用的几乎都是销售播放权的模式。

以韩剧《梨泰院Class》(2020年)为例,该剧讲述了贫穷青年与财阀斗争并一路逆袭,在餐饮界谱写创业神话的故事。朝日电视台购买了翻拍权,拍摄了《六本木Class》(2022年)。不过,这样的例子极少。翻拍需要极高的制作经费和时间成本,因此,购买播放权直接播出更为便捷。

这里潜藏着一个日本的电视剧难以出口海外的原因。尽管进行配音或添加字幕后直接播放的模式更易销售,但由于日剧集数较少,因此难以打开海外市场。

日本商业电视台制作的电视剧通常以1季(3个月)为单位播放,开播时间一般在4月、7月、10月和1月。每集时长约1小时(深夜剧通常更短,多为30分钟),共10-12集。NHK除了晨间剧和大河剧(历史剧)外,近来以季为单位播放的电视剧也多了起来。

另一方面,上文中列举的韩剧《现在很美丽》每集约1小时,共50集(日本版为65集)。引发韩剧热的《冬季恋歌》(2003年在日本播放)每集约1小时,共20集。在日本通过Netflix(网飞)播放的人气作品《爱的迫降》(2019-2020年)每集时长达70-110分钟,且共有16集。对于海外电视台来说,日剧转瞬就结束了,很难处理。

欧美电视剧的集数通常也多于日剧。美剧《法律与秩序:特殊受害者》描写了与针对妇女儿童的犯罪作斗争的刑警,每集约45分钟,每季约22集,已经连续播放了24年。显然,其规模与日剧有着天壤之别。

发展时期留下的负面遗产

日本电视剧以“1季”为单位播出是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的,这里有着多种原因。首先,商业电视台开始担心电视剧失败带来的风险。倘若收视率在播放初期就急剧下降,那么最好尽早完结。如果持续播放一年半载,损失就会扩大。以“1季”为单位,可以将亏损减少到较低程度。

商业电视台对利润的追求也是原因之一。上世纪90年代为止,商业电视台发展迅速,广告很容易招商,因此尽快更新与赞助商的合约利于增加营收。提高电视剧换档速度可以赚取更多广告费。但这也让日剧背负上难以出口的负面遗产。

NHK晨间剧则因集数多而较利于出口。例如《阿信》(1983-1984年)被75个国家和地区引进,该剧虽然每集只有15分钟,但一年内播出了297集。主人公阿信历尽艰辛终获成功的故事在亚洲、非洲的发展中国家中引发广泛共鸣,同时也出口到了美国、加拿大等发达国家。该剧在日本国内平均收视率达到52.6%,在海外市场也大受欢迎。

同样在日本国内大获好评的156集晨间剧《海女》(2013年)也出口到了印尼、菲律宾等13个国家和地区。该剧讲述了出身于岩手县的主人公天野秋为成为偶像而奋斗的故事。尽管故事背景设定极具日本特色,但幸福观以及善恶判断等价值观是各国共通的,因此并不影响传播。

另一方面,探讨母性问题的剧集《母亲》(2010年,日本电视台)被电视剧大国土耳其购买了翻拍权。该剧由日本著名编剧坂元裕二(曾凭借电影《怪物》获得2023年戛纳国际电影节最佳编剧奖)担纲编剧,日本版只有11集,很难直接销售播放权,而翻拍后的土耳其版共有85集。由于土耳其版集数多,更容易出口,后来被40多个国家引进播出。

此外,日本版《母亲》也进入了韩国、法国、西班牙等国的电视剧市场,但同样都是通过翻拍形式。如果集数再多一些,想必日本版的播放权将会更有市场。

与外国电视剧的制作经费差距巨大

导致日本电视剧出口困难的另一个原因,是由于制作费不同而产生的质量差异。目前,在日本的黄金时段(晚7:00-11:00)播出的每集时长1小时的电视剧,其制作费约为每集3000万-4000万日元。另一方面,美剧《迷失》(2004年)每集的制作费为450万美元,其他美剧基本亦同。可见两者之间的巨大差异。

因此,美剧可以聘请国内外大牌明星,对剧本精雕细刻,画面精美,美术制作精良。

为什么美剧能够获得天价制作费呢?这是它将国外播放权收益及Netflix等付费流媒体视频平台的播出收益都预估在内之故。

韩剧也通过向海外出售播放权和付费流媒体视频平台拓展了市场,因此集均制作费可超1亿日元。直到上世纪90年代,韩剧的制作费一直较低,人们对剧集质量的评价也不是很高。但由于集数较多,销量增加,加之政府扶持,韩国的电视剧行业逐渐焕发出活力。

韩国政府对电视剧行业的扶持政策之一是于1999年设立“男女平等放送奖”(现称“两性平等媒体奖”),用于表彰对实现男女平等社会有所贡献的电视剧。这使得涉及性别问题的爱情故事增多,电视剧类型变得更多元,并因此收获了女性观众的极大支持。

不仅如此,韩国政府还于2009年设立了内容振兴院,在美国、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等开办代表处,推广电视剧等内容产品。而日本则没有类似的政府机构。

2023年7-9月,日本电视剧界热度最高的作品是《VIVANT(活着)》(TBS)。该剧讲述了自卫队秘密谍报部队“别班”与国际恐怖组织斗争的故事。这也是一部制作费高昂的电视剧,集均约1亿日元,这是由于得到了TBS出资的日本最大付费流媒体视频平台U-NEXT的支持。若仅靠剧集播出的赞助,不可能筹集到如此高额的制作费。

由于《VIVANT》经费充足,得以使堺雅人、役所广司、阿部宽等顶级明星联袂出演。该剧在蒙古进行了长达两个半月的外景拍摄,几乎没有使用CG,而是通过实景拍摄呈现出更真实的视觉效果。这些也都得益于充足的经费。

去年10月,《VIVANT》在法国戛纳每年举办的全球最大规模的电视传媒展览会“MIPCOM”上,大获采购商好评,入选“2023年日本电视剧采购商大奖”,成为采购商最想购买的日剧项目。预计该剧很快会以销售播放权的形式进入海外市场。这样的成果得益于大量投入的制作经费。

日剧出口情况将左右电视台的未来

日本电视剧“出海”难,并非因为导演、编剧等创作者技不如人。Netflix网剧《全裸导演》(2019年)讲述了成人视频行业黎明期的故事,在海外受到赞誉,其中一位导演河合勇人就曾执导多部过电视剧作品。河合勇人还担任了去年10月日本电视台播出的《征税!“付不起”是有原因的》的总导演。

另一部于2023年大火的Netflix网剧,也有制作电视剧出身的相关人员参与。以相扑界为背景的《相扑圣域》的编剧金泽知树,曾是2020年版《半泽直树》(TBS)编剧组成员。《核灾日月 THE DAYS》描绘了福岛第一核电站事故发生后7天中的故事,负责策划、制片和编剧的增本淳,曾在富士电视工作到2019年,从事电视剧制作。

如果集数、制作费以及因赞助商要求而过度倾向于年轻人的内容问题能够得到解决,那么日本电视剧赶超海外竞争对手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在资金筹措方面,若仅靠朝日电视台的TELASA、富士电视的FOD那样的自有付费流媒体视频平台,那么从会员体量来看,很难筹集到巨额经费。因此,包括朝日、富士在内的日本各电视台都应考虑与海外付费流媒体视频平台展开合作。

日本电视剧在日本国内的市场需求已经饱和。虽然有人将商业电视台联合设立的免费点播服务平台TVer视为“救世主”,但各电视台通过该平台获得的收益仅为电视广告的五十分之一至三十分之一,这种以广告为主要收益来源的传统商业模式未来难以为继。电视剧能否成功“出海”,将在极大程度上左右日本电视台的未来。

标题图片:2018年4月,法国戛纳。在全球最大规模的电视传媒展览会“MIPCOM”上,日本电视台为推广电视剧而设置的展板。左侧的《母亲 Mother》是为数不多的一部成功“出海”的日本电视剧(AFP/时事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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