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牧：东京不夜城的“指路人”，立志成为第一位华裔议员

“我的名字是‘Lee Komaki’，不是‘Li Xiaomu（中文发音）’”

2018年11月在歌舞伎町举行的脱口秀上，李小牧（58岁）开口这样说道。

从1988年赴日留学开始算起，李小牧已经在日本生活了30年。2015年加入日本国籍之际，他参加了自己长期居住的东京新宿区区议员竞选，但却落选了。脱口秀当日，李小牧正式宣布他将再次挑战2019年4月的日本地方议会选举，在日本被称为“统一地方选举”。

在脱口秀现场宣布参加今年的日本地方议会选举（中为李小牧，右为导演邢菲），2018年11月，东京都新宿区

脱口秀结束后，李小牧走上街头看，向与会者介绍歌舞伎町，2018年11月，东京都新宿区

2018年12月，电影《我要参选》（邢菲导演）公开上映，该片记录了李小牧参加竞选活动的经历，这是他在祖国中国不曾有过的。据说该片因为内容的关系在中国很难公开上映，目前正在寻找网络播出的可能性，不过此次在日本的公映，令其士气大增。

在中国时，李小牧曾立志成为舞者，但由于父亲文革时期曾是造反派等原因，这个愿望未能实现。来日本留学后，他在东京最大的闹市区新宿落脚，一开始靠在街头分发揽客传单、介绍餐厅、色情场所等为生，也因此有了“歌舞伎町”指路人的称呼。

随着知名度的提高，李小牧相继出版了关于歌舞伎町的著作，2007年还在《新闻周刊》杂志的日本版开办专栏，逐渐扩大了工作活动范围。他还为来日的中国电影工作者提供建议，与中日双方文艺界结缘，还为成龙主演的以歌舞伎町为舞台、描写黑帮斗争的日港合作电影《新宿事件》（2009年）提供协助。中国记者来到日本，都争相采访李小牧。其间，他与包括日本女性在内的3人结婚生子。如今，他自己已不再上街做向导，专注于经营一家位于歌舞伎町一等地段、提供家乡湖南菜的中餐厅，并致力于执笔撰文，传播信息。

即便当年经历重重苦难，他也未考虑过舍弃中国国籍。想必一定是因为在中国国内尚有他与第一任中国妻子所生的长子以及亲戚，割舍不下。而当问及为何突然决定加入日籍时，李小牧毫不迟疑地回答：“因为想参加竞选”。可见他对任何国民都可以自由参加竞选这种民主主义制度的强烈向往。

就算落选，“我也已经赢了”

李小牧第一次参加区议员竞选时，负责分发传单等，在竞选活动中给了他最大支持的，是他的日本前妻及他们两人的儿子。相对于1440票的当选最低票数，李小牧获1018票，遗憾落选。

这不足的422票，是个不小的差距。竞选活动期间，只有在做《新闻周刊》日本版专栏连载时结识的编辑为他当“参谋”，提供有益的建议，考虑到一来无人协助，二来欠缺有关日本政治的知识，三来准备时间仅有两个月等不利因素，可以说他已经是全力以赴了。据称他向从政发起的挑战，还以中文在中国国内外传开，听闻此消息后，日本各地中国人的关于“想要入籍”“想要参选”的咨询，通过sns蜂拥而至。

因此，李小牧断言“我已经参加了一次竞选，凭此我就已经赢了”。相反，对于日本人为何不珍惜投票权、被选举权，他感到不能理解。而此时新宿区议员选举的投票率为38%。相对于区内约24.8万名选民，投票数还不足10万。

新宿区人口346858人当中，外国人超过一成，为43550人（截至2018年12月1日）。区内有很多日语学校，大量外国人往来于此或工作或旅游，但他们的声音却没有充分反映到行政部门。这也是李小牧本次参选的理由之一。他希望为长年服务于歌舞伎町娱乐业、色情业的男男女女，以及LGBT（女同性恋者、男同性恋者、双性恋者与跨性别者）等性少数群体发声。

通过2015年的竞选大战，李小牧深刻体会到，通往议会之路举步维艰。在电影记录片中可以看到，李小牧进行街头演说时，面对“讨厌中国人”“滚回中国去”等辱骂，他直率回应，毫不逃避：“我已经是日本人了，你到底要我回到哪里去？”

2018年12月在日本上映的纪录片《我要参选》的海报（由《Kirokubito》提供）(C) Kirokubito

在与少数群体休戚与共的过程中，李小牧不免有着与警察、暴力组织团体双方“打交道”的历史，但他对此没有丝毫隐瞒。在脱口秀当日散发的电影海报背面，他更是介绍自己“以黑帮为后盾，以刑警为朋友……”。作为竞选日本公职的候选人，如此的自我介绍，难免让人颦眉，无法释然。对此，李小牧从不同角度解释说：“包括宣传海报在内，有关这部电影的情况我请区选举管理委员会看了，他们回答‘（这部电影）是商业活动，与政治无关’”。虽然当时还没有充分认识到大众对黑帮等反社会势力的严厉抵制态度，但在之后从电影发行公司拿到的海报上，这段文字已被修改为“与黑帮周旋，与刑警为友……”。打拼在以色情街区而闻名的歌舞伎町，人们对李小牧的所作所为褒贬不一，不乏诋毁之人。据说现在他仍然受到网络右翼分子的攻击。

加入日籍的外国人当选地方议员的例子，近年时有所闻。比如，东京都墨田区的Inoue Noemi（来自玻利维亚，2011年初当选）、茨城县筑波市的Jon Heese（来自加拿大，2008年当选）、爱知县犬山市的Anthony Bianchi（来自美国，2003年初当选）等。其中Bianchi议员已经当选了三次，现在担任市议会议长职务。入籍者通过竞选走进议会，已不再是痴人说梦。

包括留学等短期逗留者在内，生活在日本的中国人、华裔现已超过90万人，并呈直逼100万人之势。推进接纳移民的法案已于2018年底在日本的国会得以通过，日本国内外国人也在寻求巨大变革，以不同以往的面貌立足于日本社会。

未来李小牧的从政之路或能成为一个样板，而堆积如山的课题，还有待于他去一一解决。

（文中省略敬称）

撰文、图片：编辑部 三木孝治郎

标题照片：李小牧正在街头介绍歌舞伎町，2018年11月于东京都新宿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