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ETAKA」前橋高中棒球隊的奇蹟──探索甲子園史上第一場完全比賽是如何達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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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橋高中的投手松本稔,面對第27個打者投出的第一球,是微微帶內角旋轉的快速直球。
比叡山高中的代打勇猛揮出了球棒,但沒有打到點的球滾到松本面前。松本輕輕鬆鬆地傳給一壘手,於是比賽宣告結束。
1978年3月30日,第50屆選拔高等學校野球大會──俗稱「春季甲子園」比賽中,包括夏季比賽內,是甲子園史上的第一場完全比賽達成的瞬間。
在賽前的預測中,滋賀縣的比叡山高中領先於前橋高中。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前橋高中誕生於1877(明治10)年終止武士社會的西南戰爭爆發的那一年。它是群馬縣數一數二的升學高中。舊制中學時期,雖然曾經出場過3次夏季比賽,但戰後僅曾在1948年夏季出賽,而且又是第一場就敗北遭到淘汰。1978年的這場正是春季首次出賽。
當時,群馬縣內的甲子園常客為前橋工業、高崎商業、桐生等縣立高中,彼此展開激烈的競爭。對入學門檻較高的前橋高中來說,要招生到有實力的選手,本來就很困難。在此情況下能夠闖進甲子園,已經算是一個奇蹟。
擁有松本的1978年的校隊,3年級學生僅有8人,供20人。一般被視為弱小隊伍的公立學校棒球隊,到底如何達成甲子園史上第一個創舉呢?我們帶著這樣的疑問,到了群馬縣前橋市,造訪了王牌投手松本稔和當時的隊友們。
僅13人隊員的大躍進
「我們是在1976年進入棒球隊的。在此之前,校友會希望強化棒球隊,於是找了新教練。大我們2屆有擅長打棒球的學長,他們入隊後,在春季群馬縣賽中打進了冠軍,為長年處於成績低迷的前橋高中帶來了勝利的滋味,整個隊因此處於積極向上的時候。」
直到2020年還在高崎市的縣立中央中等教育學校擔任棒球隊教練的松本如此回憶當時的情況。
儘管是整隊開始強化的時候,松本等人升3年級時的秋季新隊,隊員只有13人,打進甲子園的目標根本只是個夢。
身高168公尺,球速最快也只有130多公里的松本,從外表來看很難讓人聯想到能達成完全比賽能力的選手。但他的控球能力卻出類拔萃。
「縱向、橫向、斜向的,改變角度的3種曲球為武器,投進好球帶4角,閃過打者的擊球點,讓他打擊失敗。我就是這種風格的投手。」(松本)
曲球的轉彎幅度非常大,快速球由於旋轉率高,打者感覺很有勁。失分很少的松本,在2年級的夏季縣內比賽中,以主力投手帶領前橋高中闖進前8強。說到主力投手,事實上投手只有松本一人。整個比賽都需要他來完投的情況下,自然而然就體會了「省油投法」。
「儘管如此,當時的隊伍,隨時都有可能漏球掉球的啊。」
帶著笑容跟我們回憶往事的便是隊長川北茂樹。為了說服希望認真於課業的父母,川北提出每天自己洗球衣為條件才得以進入棒球隊,是位努力的「資優生」。
「原本我們就面臨沒有人才的困境,加上整天都得上完6堂課,所以練球都是在15點半以後開始。天黑就結束。教練又是銀行員,來看球也只能在平日的黃昏呢。」
他們沒有做特別的訓練。和其他棒球強校相比,練習時間短,而且練習內容也很平凡。
平均身高168公分的隊伍擁有的資質
松本甚至認為「每天都做同樣的練習,真的很沒趣」。但另一方面,游擊手的堺晃彥則分析為「反倒是習慣了如何達到練習效率」。
以最小的努力達到最大的效果,而且秉持著不屈不繞的精神面對練習。
例如乘坐電車時用腳跟站立鍛鍊腳力;讀取電線桿上的文字鍛鍊動態視力;自作體能訓練器材等等……每個人都在操場外做了不為人知的努力。以客觀的角度來分析,這些鍛鍊的效果或許可疑,但平均身高168公分的前橋高中學生卻默默地、認真地執行。
依照自己的需要研究出方法,並且擁有努力的才能,也不會去懷疑努力。竟然要出場就不想輸。說白了,這些都是高材生林立的前橋高中的校風。
松本等前橋高中在1977年的秋季關東地區大賽中獲得亞軍,得到春季甲子園的參賽權。
分組賽中打敗了東海大相模(神奈川縣)、川口工業(琦玉縣)等棒球強校後進軍。決賽前的4個比賽中僅失6分。儘管松本的不丟分的投球術達到極致,其他防守的隊員也守的非常扎實,抓緊了少數的機會。
「畢竟隊友們長期以來一起奮戰,攻擊時的腳色分擔也很明確。我們因為人數不足大家都是一軍,很熟悉比賽打法,越是大的比賽,就發揮出比平時更佳的實力。或許是很有集中力吧」(松本)
這裡所稱的攻擊時的腳色就是:跑步飛快的第1棒川北以滾地球上壘後,富有棒球才華的第2棒堺以觸擊或推壘形式將跑者推進得分壘(2壘以上)。如果沒能在第3棒的相澤雄司、第4棒的松本、第5棒的佐久間秀人的強棒得分,第6棒的高野昇來個得分觸擊。而第7棒以後得分就當作幸運。加上把守備失誤當作必然會出現的情況,考慮在內。
前橋高中的這個唯一的攻擊形式幾乎是執著地反復。而且他們在比賽中不會緊張過度,被對手壓倒的那種細膩、感性的心情更是與他們無緣。
戰前被預測為壓倒性的不利
翌年,先前談到的集中力和無欲心態之下征戰春季甲子園時,他們立下了「1勝」的目標。
「我們在報紙中的排行榜都是墊底的,打輸是家常便飯(笑)。只求能夠贏1次,當初我們只是這麼想」。這樣跟我們回顧當時心情的是在比叡山高中一戰中防守右外野的相澤。
然後迎來了開球。松本在1局上的守備中,穩穩守住3個內野滾地球。
「但就在接著攻擊的1出局2、3壘的機會中,我卻三振出局。第一次親眼看到了指叉球,覺得這關鍵球太厲害、很難克服。」
在機會中沒有發揮實力的松本,反而在投球中讓他更加謹慎。
以結果來看,內野滾地球17個、內野高飛球2個、外野高飛球3個、三振5個。
投球絕佳的原因,松本分析是由於改變了投球姿勢所帶來的結果。
「我在比賽的前兩天,把手肘的位置降下了2到3公分,卡進了『Zero position』的位置。」
所謂「Zero position」就是投球時能夠最大限度發揮,並投出強有力且旋轉率佳的投球姿勢。松本在大賽前,奇蹟般的找到的這個位置。
另外還有一個奇蹟。
「我當時狀態真的很好。1年中大概也只有3天是最佳狀態的日子。能將這種狀態帶到大賽裡,很難以努力不努力來說明。但那一天這個奇蹟發生了。」
雖然當天比叡山高中的打者整排從第1棒到第9棒都是右打者,讓松本很好對付,但這一天的松本的確已達到最佳投球的狀態。
當時作為搭檔的捕手高野也很敏銳地感受到松本的狀態。
「尤其在比賽前半段,松本的控球真是達到理想狀態,我在接球時幾乎都沒有搖晃。比賽結束時只投了78球,可推算為1人根本沒投上3球呢。」
本後面的防守選手們也只抱著「要比就想贏」的簡單想法,面對眼前的比賽一點也不感到緊張。即便當前的比賽正在進行「完全比賽」的狀態,他們甚至還覺得「如果是『完全比賽』就能贏這場」(高野),只集中在想把當下的打者一個一個處理的狀態下。
主角的松本說道:
「只不過就是不想輸的太難看,這樣的心態嘛(笑)。我們都不是棒球呆子,根本不知道完全比賽會變成甲子園史上的頭一次,根本沒有意識到正在進行驚天動地的創舉。真的只集中在眼前的每一球而已。」
前橋高中在第4局,牢牢守住相澤的安打為起點得到的1分,獲得了盼望已久的首勝。同時,達成了甲子園史上第一場完全比賽。
從天堂掉到地獄
然而完全比賽讓前橋高中的選手們的周圍產生了劇變。記者和球迷衝上了下榻的旅館,導致選手們無法外出。在非日常的狀況下,選手和協助的老師們受寵若驚,在沒有解決辦法的情況下3天後迎來了第2場比賽。不僅松本,其他所有選手都在比賽前就陷入了異常的氛圍之中。
結果,前橋高中以0比14慘敗給福井商業。
松本說,上到投手丘時就感到「腳軟無力」。
「我想,那是所謂的『緊張過度』導致的。對自己沒有信心也沒有這樣的經驗,雙腳無法抓住地面的感覺。」
被打出的安打為17支,在比叡山高中一戰裡毫無出現的失誤守備也一塌糊塗。松本沒有任何四壞球與觸身球、自責分4。然而整個隊伍已經失去了如何打棒球的姿態。
打輸比賽回到群馬縣的前橋高中,為了證明他們的完全比賽不是偶然、僥倖,在春季的縣比賽和關東聯賽中奮戰奪得亞軍。然而在夏季甲子園的預賽中,打到前四強遭到敗北,沒有達成春夏連續出戰甲子園的光榮。
其後,松本進入筑波大學,繼續打棒球並立志當教師,研究所畢業後作為棒球指導教練在中央高中(現在的中央中等教育學校)和母校前橋高中領隊,並將兩所高中都帶進了甲子園。畢生追求個性化的棒球指導,不讓學生陷入日本體育社團往往講究的集體主義或精神至上主義的泥沼。
相澤、堺、高野也在大學時期繼續打棒球,但畢業後就離開了棒球界。
對高中畢業後也終止打棒球的川北而言,完全比賽是「全屬偶然」的產物。
「但是,如果非常認真地做一件事,終究會有好的回報。我們雖然不是什麼厲害的選手,但即使像我們這種人,共要努力還是可以達成目標,我從那場完全比賽深深感受到這點。因此在其後的人生中,做事也不會妥協,全心投入工作。同時我們也打算背著比叡山高中選手們的心情。對實力不足的我們來說,這樣的際遇隨時會逆轉,當時被完全比賽的有可能是我們。」
相信小小的可能性,並只向前看,不斷累積努力然後迎戰──日本北關東地區的秀才們創下的歷史,如今還是閃耀發光不褪色。雖然結果是偶然下的產物,值得稱讚的應該是他們原來就具備的「不懷疑努力」的資質吧。
甲子園史上第一場完全比賽,真正的價值在於不是勝利,而是在達到勝利的整個過程。
標題圖片:松本稔先生(左)、共享勝利的松本稔先生和堺晃彥先生(右)(圖片皆為岡澤克郎攝影/Aflo)